与萧楠初到学校时相比,生活没有愈加平淡无奇,几张熟悉的脸,遇见了拍一拍肩,像邻居一样打招呼,去了餐厅,没有像无头的苍蝇,也知道挑喜欢的,周末的广场上,看见一群载歌载舞的人,低低的音乐飘地很远,心里又好似关了一只猴子,蹦蹦跳跳,欢喜得不得了,脚下却不敢迈一步。
人,不比动物贵多少,贱的,四处觅食只为活下去,贵的,一颗脑袋思前想后,又惹了很多烦恼,死亡灾难面前,一样平等,萧楠望着窗外,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雨水打在窗上,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像孩子给掳走了的母亲。
下课了,教室里一哄而散,剩下几个人围着长长的桌子,高声交谈着,大概忘了带伞,望一望窗外,又回过头议论着什么,突然一阵大笑,高昂的笑声传到了回廊外,一群路过的人十分诧异,张大了眼睛朝里面看。
萧楠看了看抽屉,里面没有伞,一下子急得不得了,心里十分奇怪,分明带了伞,怎么不见了?悻悻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只盼老天快快放晴,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日记,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
窗外,雨下地很大,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密密麻麻,密集的声音十分有力,仿佛千军万马踏了过来,大地也在颤抖,萧楠冲到楼下,望着一片水天泽国,把心一横,卷了卷裤子,准备朝雨中冲去。
“等一下!”一个声音高声叫着。
萧楠回头张望着,晓惠轻快地落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的样子,像跑了很远的路,额头微微淌着汗。
“还在下雨,我送你。”晓惠大口喘着气。
“我…”萧楠想要争辩,却被拽着冲进了雨中。
杂乱的声音落在头顶,像顶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雨越下越大,晓惠双手撑着伞,很吃力的样子。
“我来!”萧楠一把抓过伞。
“你是男生,当然给你!”晓惠松开手,毫不客气。
“我有男朋友了。”走了一段路,晓惠突然冒出一句。
“以前,你骗过我,打算还骗一次?”萧楠很怀疑,笑了笑说。
“这一次…,是真的。”犹豫了一下,晓惠才一脸郑重地说。
望着一张严肃的脸,萧楠开始重视起来,心里十分好奇,一个又哭又闹的小女孩,竟学大人的样子谈情说爱?
“知道他是谁吗?”晓惠卖起了关子。
“你的同学,猜一下!”看见萧楠沉默,晓惠心有不甘地说。
“算了,我告诉你,骆蔃!”又过了一会儿,晓惠很干脆地说,脸上十分果断。
听见骆蔃的名字,萧楠十分惊讶,晓惠却出奇的平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提及此人,与陌生人有什么分别。
“都是学长,你为什么怕我?他,又完全不放在眼里?”仿佛又忘了此人的名字,晓惠紧蹙着眉头,十分不解。
萧楠回答不上来,张着无知的眼望着晓惠,一副愚民的呆样,晓惠转过头只管走路,对问题的答案,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我没答应他!”又冷冷地冒出一句,绷紧的脸上,突然开怀大笑。
“刚才是不是被我吓着了?”晓惠十分得意,笑了一会儿,看见被捉弄的人没反应,又一副关怀的样子。
“没有!”萧楠不承认。
“哼!我不信。”晓惠顶了回来。
“那…,为什么生气?”晓惠说地很直接。
“我没生气!”
“承认吧!”
“不承认!”
“还是承认吧!”
“不承认!”
…
“好吧,我承认!”萧楠一脸无奈。
雨不知何时停了,晓惠突然冲到伞外,回头望着萧楠,一阵哈哈大笑,这才明白又给捉弄了,脸一下子红了,窘得不得了。
这个季节,在这片干旱的地方,降雨十分稀少,灰白的石头,干得像会裂开似的,突然长出一大片青苔,好似烂泥从砖缝间挤出来,萧楠总看不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身在江南,抬眼望去,又如梦初醒。
萧楠喜欢去阳台外,望着深蓝的长空发呆,在他心里,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上帝没有遗忘每一个角落,一开始,逄洮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快乐只属于一个人,便静静地走开了。
生活日复一日,还得一天天过下去,拜父母远远地供着,一束普通的花朵,两个辛勤的园丁,挤在人群里,没有天灾人祸,快乐了,笑起来也知道高兴,悲伤时,一个人安静躲着,像没事人一样,大概折腾的心也懒散了。
午后,微风吹拂着,蔚蓝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像一面镜子照着大地,萧楠穿上外套,准备去散步,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很大,预防感冒是十分必要的。
阳台外,逄洮静静地望着远处,心不知去了哪?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明天就亡了,一双眼,干巴巴的,十分空洞,一张终日微笑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木头似的平静,对这样一个人,萧楠脑子里,塞了一堆奇怪的问题。
“还在想…”想说的话,萧楠又咽了下去。
远处的球场,几个男生正在踢球,偶尔一阵大笑,声音十分高昂,像天空下的白鸽欢快地鸣叫着,粉红的塑胶跑道,好似一条围巾垂下来,一片灰白的草地,仿佛凌乱的头发,巨人垂垂老矣,正沉沉睡去,萧楠的脑子里,记忆活得自由自在。
“没有。”逄洮干脆地回答,头也懒得回一下。
“老师找你。”说完,转身走开了。
逄洮冲出寝室,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转过身的一刹那,脸上分明挂满了泪,逄洮是一个坚强的人,面对别人开玩笑的话——脸像皮球、身体又像一面墙、腿承受不住…,心不知碎了几次,望着笑得泪流满面的人,竟捂着胸傻傻地笑,在逄洮心里,一定很苦,一张圆圆的脸,十分憔悴,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
九月的天空,忙忙碌碌,落叶如杨花飞舞,垒在路旁,一个个坟茔似的小丘,这是春的祭礼,老师站在路边,静若处子,深蓝色的外套仿佛给冻住了,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萧楠走上前,准备打招呼。
“现在才来?”像女王一样问。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萧楠尽量说得很客气。
“只是随便问一下。”脸上又和蔼了许多。
萧楠被弄得晕头转向了,但心里明白,老师还不适应另一重身份,于是,萧楠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说:
“在寝室里,耽搁了一会儿,实在对不起!”
“还记得怎么称呼吗?”老师又问。
“秋静!”萧楠回答。
“知道又怎样?没把我当同学。”老师匆匆瞥了一眼。
萧楠像傻了似的,静静站着,不知该如何应答,心里十分紧张,老师能够看透人的心,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来玩扮新娘吧!像小时候那样!”沉默了一会儿,老师突然建议,眉开眼笑的样子,像个小孩。
“扮新娘?”萧楠张大了眼睛,几乎怔在那。
“是啊!有什么问题?”脸上十分不解。
“没问题!”萧楠呆呆地回答。
人,大概总有天真的一面,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如死亡一样公正。
草地上,两人都争着扮新郎,吵到不可开交时,像会打起来的样子,而可怜的“新娘”丢在一旁,无人理会,老师对萧楠说:“你是男人,应该大度!”老师故意将“男人”两个字说地很重,萧楠窘得说不出话,好似一根木桩插在地里,突然又清了清嗓子,高声叫着“相公”。
“在小的时候,为什么总盼着长大?”疯了一阵,老师问。
“想看一下未来的妻子,或者丈夫长什么模样?”萧楠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朝老师看了一眼,才肯定地回答。
“你是这样想的?”老师十分惊讶。
“记不清了,猜的!”萧楠说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想过吗?是什么样子?”老师来了兴趣。
“妻子?还是丈夫?”萧楠仰着脸问。
“你是男的!当然问妻子!”老师一脸不耐。
“我扮的新娘啊!”萧楠耍赖。
“你…”老师说不出话。
“她叫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老师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