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方面,骆蔃喜欢跟吵闹的人打成一片,寝室里,球场上,图书馆…,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墙上挂着“安静”的字样,骆蔃说——一个高声说话的人,屋子里一定十分热闹,对这样一份热闹,成了骆蔃心里的快乐,萧楠始终无法坦然接受,屋子里满是喋喋不休的人,安静才是一件可怖的事。
“为什么不说话?”晓惠轻声问。
“我要了一杯奶茶。”骆蔃看了一眼,头又低下去了。
“你知道…我喜欢奶茶?”脸上很犹豫的样子。
“知道,草莓奶茶。”声音里,满满的自信。
“萧楠告诉你的?”
“猜的!”
“嗯,到底什么事?”沉默了一会儿,晓惠心不在焉地问。
“告诉你一件事…”一下子没了声音。
“什么?”一脸不耐。
“很重要,就是…”焦急的样子。
“什么?说不说啊?不说走了。”突然,晓惠站起身,凶巴巴地问,好似要走的样子。
几个低声说话的人,转过身朝这边看,服务生也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圆木盘,黑色的夹克十分整洁,罩着白色的上衣,这样的黑白分明,却没有一丝生硬,一个红色的领结非常鲜艳,像一只蝴蝶停在胸前,稚气未干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这样一个干净开朗的人,仿佛一缕阳光落了下来,晓惠又坐到了沙发上,一下子哑了似的不说话,目光直直地落在桌上,像两根石柱,即使拖拽也不肯动一下。
“怕你不高兴,所以…不敢说。”骆蔃小心翼翼地解释。
晓惠沉默,在她心里,说话的人大概是陌生的,甚至成了一件雕塑。
“我喜欢你,晓惠,我喜欢你!”骆蔃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十分坚定。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看见晓惠沉默,骆蔃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
沙发上,晓惠的心里好似一块巨大的石头掉进了湖中,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像给蚂蚁咬了一口,脸上显得十分紧张。
“听见了。”晓惠头也不抬。
“嗯!”骆蔃胀红着脸。
“那…你答应吗?”又过了很久,骆蔃才鼓起勇气问。
“答应什么,你喜欢我?那要问你自己。”晓惠不想回答。
“做我的女友?”骆蔃说的很直接。
“不答应。”晓惠连犹豫也不肯。
两人木坐了一会儿,气氛十分尴尬,桌上的奶茶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草莓的味道,晓惠朝桌上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草莓奶茶成了一杯空气,骆蔃整理了一下外套,又干咳嗽了一下,才静静地问晓惠:
“为什么不喝?晓惠,这是你喜欢的草莓奶茶。”
晓惠低着头,对骆蔃的问题,并不理会,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问他:“在你眼中,我有多好?”
“如果说,你什么都好,你一定不信,但我可以包容你的缺点,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这些就是我的想法!”骆蔃说。
“你错了,我并不好,我的缺点,你包容不下!”晓惠十分肯定。
“不管怎样,我相信自己,即使错了,也不后悔。”骆蔃向晓惠保证。
“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会有乐趣吗?”晓惠又问。
“这…,怎么知道?”骆蔃犹豫了一下,才不置可否地回答。
“为什么不试一下?”骆蔃建议。
“什么都可以试一下,除了感情,我怕有一天想再试一下,却什么都没有了!”晓惠静静地看着骆蔃。
“真不同意?”骆蔃又满怀希望地问。
晓惠点了点头,担心看不明白,又补充说:“不答应”
骆蔃笑了笑,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并不轻松,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焦急的样子,仿佛要掉下泪来。
“那么,我送你一样的东西,请你一定接受。”沉默了一会儿,骆蔃很有礼地说,又取了一封信递给晓惠。
“回去后看。”嘱咐了一句,骆蔃站起身,大步走开了。
午夜的月光,好似一片秋霜洒在地上,望着白茫茫一片,晓惠不禁一阵哆嗦,紧紧抱着身子,仿佛一团皱巴巴的棉花,奇怪的是,分明不喜欢的人,说的话却一直念念不忘,像一颗颗铁钉钉在记忆里。
晓惠又取来那封信,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那一世 桃花寂寞红
杨柳岸 琵琶横弹
乌篷轻晃 一江离别灯火
油纸伞 仕女图
桥畔离别成双 空阶雨凉
一滴一滴 一如你婉婉的伤
绣阁窗 寂寞半放
剪不断 铜镜锁香囊
往事落眉上 垂千行
雨打桃花巷 一陌潇潇春光
灞桥柳 夜未央
西窗烛影 泣夜长
烟花锁小巷 芍药惹春光
朱颜叹画笔 鬓成霜
你不后悔 愿用今世的美
约来世的是是非非
看完信,眼睛里竟涩涩地淌着泪,晓惠一直以为,眼泪是十分神奇的东西,里面藏了人的情感,所以不肯随易给人看,就像琥珀一样,一只可怜的小虫子,一滴象征灾难的松脂油,却成了一件稀罕的宝贝。
天亮时,晓惠的脸上戴了一副大大的黑眼镜。
灰色的天空罩在头顶,漫无边际,透不过一丝阳光,像一块巨大的毯子,上帝的心情糟透了,站在苍茫的天穹下,人是如此的渺小,如一粒沙子一般不起眼,高大的建筑物,长在连绵起伏的地平线上,像一粒粒巨石,线条十分生硬,好似由刑天大神劈出来。
午后,老天又大发慈悲,厚厚的云破开几个洞,几道霞光落了下来,斜斜地照着大地,像倾泻的水柱,又美了许多,令平静的心按捺不住激动。
这样的心情,大概没有性别的区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诗?”去球场的路上,晓惠问身旁的骆蔃。
“你叫我来,就是问这个问题?”骆蔃显得十分诧异,又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静静地望着脚下。
“除此之外,这样的天气也不多见,所以,我想去散步。”晓惠头也不回地说,又理了理头发,径直走了出去。
“只为了这个问题,有什么不一样吗?”晓惠放慢了脚步,突然问骆蔃。
“一样,我喜欢诗。”骆蔃肯定地回答。
“太巧了,我也喜欢。”晓惠看了一眼骆蔃。
“真的!”骆蔃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晓惠点点头,脸上很害羞的样子,仿佛乡下的孩子见了陌生人,长长的睫毛下,掩映的一双明亮的眸子十分紧张,好似说了难为情的话,不敢看骆蔃,这样一丝心里,在晓惠看来十分尴尬,骆蔃心里,又欢喜得不得了。
“那你…,同意做我女朋友?”犹豫了一下,骆蔃才小声地问。
“这…,跟做你的女朋友有关吗?”一下子回过了神,晓惠十分难堪,脸上又一脸绝然的样子。
“没关!”骆蔃毫不犹豫地回答,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想…,再问一次…”骆蔃并不死心。
“那…,我只能再重复一次,以前的话。”犹豫了一会儿,晓惠一脸坚决的样子,好似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在晓惠心里,爱憎是分明的,爱便是爱,没有同情,没有可怜,像晨曦下的露水一样透明可见,容不得一粒尘埃,恨便是恨,伤害比折磨来得干脆。
“别说了,我不想听。”骆蔃低吼着。
“你知道答案了,还有问题吗?”走出去很远后,骆蔃又回过头问。
“没了,对不起…”晓惠摇了摇头,样子十分可怜,眼睛里噙满了泪,又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赌气似的不肯掉下来。
“再见!”骆蔃挥了挥手,转身走开了。
望着远走的背影,晓惠心里十分不安,竟闪过一丝悲凉,像一席秋风卷过平静的心,骆蔃不是纨绔子弟,离了谁,一样活得欢天喜地。
远处的天空下,一道斜阳落了下来,几只白鸽上下飞舞,一会儿在阳光下穿梭,一会儿钻进雾里,像一匹巨大的锦垂在地上,图案时明时暗,如此千丝万缕的天工,大概是织女一针一线的劳动成果,晓惠望着远处,却无法理清心头的千头万绪。
第10章 伞下·游戏
教室里,总看得见几张陌生的脸,那是前来旁听的学生。
生活成了一杯白开水,日子还得过下去,闲来无事了,去一间陌生的教室,听一个垂垂老者讲一段古老的历史,故事并不新奇,声音也不动听,对一群厌恶了平淡生活的人,却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几乎麻木的心,也得到一丝慰藉,或喜、或怒、或哀、或愁…,又或者什么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