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10)
“小乔跟我走好不好。”热气哈在耳廓中,很痒。
他之前经常和我一起玩游戏,搂过也亲过。
酒气醉人,刺激着神经。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喝完就跟你走。”
他笑着吻我。
腹内火烧,我放纵沉沦。
我被搂着出了酒吧,两人调笑着往前走。
三月的夜晚,暖风拂面。
酒精刺激下,我脑中亢奋不能自已。
他捧着我的脸接吻,热气打在脸上,齿间酒气交替。
疯了。
突然,有人挡住去路。
我抬头,恍惚了恍惚,感觉出现了幻觉,笑起来。
真疯了,我怎么把他认成贺折。
“你认识?”身旁男人问我。
啊?
我眯眼再看去,他直视着我,眼底通红。
真是贺折。
未等反应,他把我扯出男人怀抱,折身开了车门,将我甩进去。
头晕,还疼。
不知他跟人说了什么,很快,他到驾驶座上,踩了油门猛开出去。
我一头磕在玻璃上,疼醒大半。
深夜,路上车辆很少。
霓虹四散,晕开在黑暗中。
贺折压低声音:“你要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借酒消愁、寻欢作乐也没有犯法吧。”我闭着眼,有气无力。
靠着窗户,酒气中能嗅出一缕清香。
“寻欢作乐……”他冷笑,“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么?”
“是啊。”我拧起眉头,喉咙沙哑。
“所以停车,你让我下去,找个男人睡觉行吗?”
诡异的沉默蔓延。
没开多远,他刹住车,停到路边,开门把我拽出来。
我腿软,倒头栽他身上,任他把我搂着,进了一家小旅馆。
走廊曲折漫长,开了门,灯不亮,我倒在床上。
他欺身压来,盯着我:“是个男人就行?”
“好啊,那我也可以。”
他直起身,双腿箍着,目光居高临下,边看我,边解腰带。
他俯身吻我,粗暴地倾轧。
我躲,他不让,追着,气息浓烈、急速。
我被烧的滚烫,哽咽出声。
他一愣,恍惚地看着我。
“哭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月光在他脸上,他的呼吸拂到我眼上。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你。”我恶狠狠的。
我想要的,是逃开现实,沉溺梦境。
他呢,他是残酷的现实本身。
他听闻,身体一僵,贴到我耳边。
“错了,乔乔。”
舌尖轻沾上腭,一声“乔乔”喑哑绵软。
一点点痒,沿着我的脊背攀爬,直至爬遍四肢百骸。
浑身一颤。
他感觉到我的反应,轻笑,笑里带着刺。
绵密的吻向下碾过。
扯开套子,他伸手。
我像置身海中,在滔天的醉浪里颠簸摇曳,悬于一线。
他俯身下腰,早已意乱情迷。
我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弓起背。
他喉间喟叹,半支起胳膊,一手抚上我的脸,轻轻摩挲,小声哄着。
声音模糊不清。
突然脸上一凉。
他手上戴着的戒指,冰冷如刃。
我挣扎着向床头退去,他闷哼一声,掐着我的腰。
“贺折。”我盯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说出两个字。
他猝然停顿,眼光涣散。
“你对得起孟幻吗?”
“闭嘴。”
“钟翊在天上看着。”
“我让你闭嘴!”
“你爱我吗?”
“你他妈闭嘴!你……”
未料到我突然一问,后半句卡在他喉咙里。
夜色漫长,相叠的心隔着千里万里。
我筋疲力尽,推他。
“你起来,我想吐。”
一夜梦中凌乱,全身骨头如同被拆碎,陷在肉里。
醒时头疼欲裂,眩晕中又睡去。
阳光透窗而过,一股温暖溻在眼皮上。
模糊中,感觉身侧的床铺陷下,一只胳膊揽到腰上。
半睁着眼,我看到光束中漂浮的细小颗粒。
看到光投影在桌上,把一朵假花围拢。
“你怎么会来琼山?”我问。
“怕你死。”背后他低声回应。
“死了,钟泉才会放过我家。”
他轻笑:“天真。”
我重新闭上眼不说话。
“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有脸回去吗?”
叹息过后,他说:“那就不回。”
脸凑过来,埋到肩上。
困意再度涌上双眼,我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到中午,人已经走了。
手机跳出新的消息,写着:我有事回镜水,你在家等我。
家?什么家,我哪里还有家,又仗着什么关系等?
我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下一秒,直接砸到墙上。
它粉身碎骨。
然后我去了苑州,谢如岑的老家。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第7章
苑洲比琼山更靠南,地处盆地,夏季湿气潮热,闷。
我刚到时适应不了,起疹子、过敏,外敷内服,过了几个月才算好。
吃的也重,香料浓香,饭菜浓辣。
我刚来时,胃口大开,四处搜寻,又多又杂。
肠胃的毛病就来了,腹泻呕吐,只能戒辣戒咸,用寡淡的小米粥养着,渐渐适应了。
日子平淡如流水。
想着就在这里过下去吧。
我到一家家庭饭馆端盘子,后来老板知道我画画,转而让我去教他女儿,又给我介绍他家亲戚朋友。
我于是排好时间表,买了摩托,每日在几家之间奔波。
我的生活开始被新的人、新的事塞满。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一年。
期间认识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弟弟,谈了段恋爱,觉得没意思,没多久分手。
又认识了学生离异的爸爸,提起结婚一事,事无巨细罗列婚后事宜,把我吓退。
再后懒得交际,除了教课,只剩下吃吃喝喝。
直至有一天,我在一家火锅店涮火锅,听到了一则电视新闻。
刚下过一场雨。
火锅店爆满,排到我已经是晚上九点。
锅开了,先下了一盘生菜吸油。
捞起来,再放羊肉片,涮几下,熟正好裹香油。
入口香辣,再夹一块,辣过头,喝豆奶解一解。
店里晚间新闻播送:“3月23日镜水市发生一起入室杀人事件,下午5时06分镜水公安接到群众报警迅速到达现场。”
我请服务员帮我下虾滑。
“受害人经抢救无效当场死亡,经调查,受害人女,45岁,籍贯苑洲,法医鉴定,主要死因系颈动脉破裂、脏器大量出血,经检测,颈部和腹部共计11处刀伤。”
宽粉油滑,难夹,还容易辣嗓子,不过谁叫它好吃呢。
“经公安排查,锁定犯罪嫌疑人谢某,谢某,男,48岁,籍贯苑洲,与受害人是夫妻关系,目前在逃。”
我被油麦菜呛了一口,咳出了眼泪,抽纸来擦,看到了电视上人的画像。
平头,恶相。
谢山。
新闻继续播着:“现向社会征集线索,发现有关情况的,请及时拨打报警电话或联系经办民警,对提供线索的举报人……”
店里很吵。
点菜的,送餐的,买单的,等位的,嚷嚷着。
肉丸跳入热锅,辣椒油迸进眼眶。
四处都有火。
全身跟着烧起来。
我跌出座位,向外逃。
有人拦住我:“等等,您还没付钱。”
“多……多少?”
不知道她说了多少,也不知道我掏出几张,扔一把钱,我跌撞着推门跑出去。
飞机颠簸在云顶,我耳中轰鸣。
我想起了钟翊。
车冲到人行道,她向后退,向后坠,护栏的尖刺朝她扎去。
破腹而出,全是血和肉。
这一瞬间被减速慢放,一帧一帧,播到结束再重新开始。
她在我背后,在我眼前,在黑暗中,在阳光里,在每个时刻,在每个地方。
盯着我。
突然有人拍我,我猛地惊醒。
眼前发白。
“我看您满头是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空姐问。
我咽了一口唾沫:“啊,没,没事……我,我恐高。”
她给我一杯水和糖。
糖很快化开在齿间,甜之后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