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59)
“你这样根本就不是爱,是可怕的执念!是占有欲、控制欲!会杀了你,也杀了他!”
“我知道你背负着对贺遥的愧疚,活得很辛苦很累,但是能救赎你的不是贺折,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我拼了命拉想住你,因为再踏出一步就走到了悬崖下面……贺迁,我求你好好想想,我知道你痛苦绝望,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陪着你,你不要害怕好吗?有我拉着你,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话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恸哭盈满整个房间。
漫长的沉默过后,贺迁抱住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这件事后,贺迁开始配合看医生,按时服药,情绪趋于稳定,一切都好似慢慢步入正轨,她说她心里舒服很多,得知我寒假出国看乔行,央求跟我同去,我答应了。
然而这个决定是错的。
贺迁躁郁复发,不久之后,钟翊的惨剧便发生了。
我几乎做错了所有的选择。
第43章
一个漫长的梦,悄无声息的聚拢、消散。
我在惝恍中醒来,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无一物。
四周很静,机器工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仿佛置身异世,飘在半空。
手心传来干燥的温热,我试着扭头,脖子传来一阵刺痛燥热,疼得我绷直了背,攥紧了手指。
几秒响动后,有人出现在我眼前,挡住了光。
我看着他想了很久。
哦,贺折。
他哭了,眼泪落在我脸上,滑到耳边,带着凉意。
他怎么那么难过?
他哭得那么伤心,眼睛都是红的,让人看着心里疼。
我不想让他哭,吃力地抬手捧住他的脸,颤巍巍地去抹散他眼底的泪痕,还想开口叫他“不哭”。
我试了,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他侧头轻吻在我手心里,有点痒,痒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你终于醒了……”
他哽咽着,泣不成声,满目创痛,混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哭又笑。
我困惑不解,难抑心口的阵痛,只想贪恋地看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
他低垂下眼,吻了吻我眉心,嘴唇上还沾着眼泪的湿气。
医生过来掰开我眼皮,用光照了照,我重新合上眼。
他们在谈些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觉得骨头像被碾碎在身体里,酸痛无力。
再之后几日,意识极为混乱,记忆缓缓复苏,恐怖入梦。
我拼命朝前爬,鬼伸着手马上要抓住我脚踝,我猛蹬着腿,挣扎着惊醒,头昏脑胀的厉害。
一个怀抱轻轻拥来,我紧紧抓牢,像在滔天巨浪中找到了一只船桨。
“别怕,我在……”贺折托着我的后颈,轻轻哄着。
我换了口气,眯眼看到乔行也在,觉得有些尴尬,推了推贺折。
他放开我,摇起床板又放了枕头。
脑子里晕腾腾,我皱起眉,低头干呕几下。
“还是得躺下。”乔行说。
“不用。”我发出声,嘶哑难听。
“别说话了。”
乔行眼眶发红,眸中蒙了一层雾气。
仿佛是隔了很久才见到他,我眼泪止不住。
“哥,对不起。”
他听后微启双唇,目光颤动着,然后撇过头,用手背拭去眼角泪痕,说:“我从没怪过你,那些话都是一时气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话语微顿,说:“你昏迷的时候,爷爷和爸来看过。”
我一愣:“让他们费心了。”
“他们也没有真的想抛下你。”
我笑了笑,拉扯到颈部的伤口,猛得几咳。
“好了,话以后再说,先休息。”贺折说着,放下床板。
乔行说:“你连续守了几天几夜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来照看乔乔。”
贺折清了清喉咙,回答他:“不用,我不累,而且你也不方便。”
“你……”
“我送你出去。”
交谈的声音渐远,贺折去而复返,重新坐到我身边。
他眼白有血丝,底下发乌,脸色疲乏。
我挪到床的一侧,腾出大半个空铺,说:“过来睡觉。”
他一愣,拒绝了:“我怕压到你,旁边有陪护床,别担心我。”
我眨眨眼,伸出胳膊。
“想你抱我。”
他笑了,有些无可奈何,关了灯,然后躺到我身边。
我缩到他怀里,脸贴到他颈间,一手环到他后背,贪得无厌地紧搂住他。
贺折说:“刚才乔行问我打算怎么办。”
“嗯。”
“我想娶你,好不好?”他嗓音像砂石磨砺,带着沙哑,“……不是下辈子。”
我心里突然一晃,想起手机便签里写的几句话,慌了手脚。
“嗯,我看到了。”他叹口气,“手机密码是乔行的生日,很好猜。”
“那句话我看了很久,恍然间明白,你不是想要离开这里,而是……”
他的声音很轻,喉间哽咽,一字一字说得艰难。
我湿了眼睛,将手臂收紧。
“很害怕,但庆幸的是我把你困在家里,可等我赶过去……房子里空无一人。”
说到这里,他停滞很久,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你走了,连带着把我的心拔去。”
“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立即去机场……然后接到了孟幻的电话。”
“我再次看到你,是满身都是血的你……”
他哭了,身体随之微微颤动。
我触碰他的脸,亲吻他的泪痕,尝到无边无尽的苦涩。
“对不起,我让你一次一次的伤心,我再也不会了,不会了……”
“我想嫁给你,好不好?”
不是下辈子。
黑暗里时间凝滞不动,两颗心从未如此接近过。
贺折点点头。
“好。”
我身体恢复了大半,只是声音还哑,脖子上淤青不散,隐约还有扼勒感,左手用不上力,时常噩梦连连。
警察来过,做了详细的笔录。
谢山被剪刀刺中多处,但都不是致命伤,因失血过多昏迷,经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意识仍然不清。
乔行找了律师来专门处理这件事。
在QIAO贪污、季节夏一事、假疫苗之后,我又与在逃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很快,谢如岑和程演从A国回来,直接赶来了医院。
再见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明明原来那么熟悉的人,我却是看了又看,才敢确认。
愣了几秒,谢如岑过来抱住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都快气疯了……”
母亲被父亲残忍杀害,父亲再次行凶,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比我惨痛数百倍。
我顺着她的后背:“你没有害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别生气啊……”
她只是哭着,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人没事。”程演柔声安慰,叹口气,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程洵怎么样?”贺折开口问,神色淡淡的,眼中无波无痕。
程演回答:“再观察观察就能出院了,不用担心。”
他朝我短暂掠过一眼,说:“他没法回来,托我告诉你‘好好照顾乔边。”
“嗯,我知道。”贺折说,“希望他在那边健康顺利。”
程演笑了:“折哥,还装的那么淡定,其实你心里满醋瓶子晃荡吧。”
贺折也笑:“没有,他人很好,我一直非常感谢他。”
“要感谢,就把乔边给我哥呗。”程演调侃。
谢如岑搡他:“你瞎说啥。”
“你问她愿意吗?”贺折看着我。
我冲程演笑笑,去牵贺折的手,他坐着,顺势搂住我的腰。
“懂了懂了。”程演咧咧嘴。
“你们还要走吗?”我问。
“不了,那边爸妈在,你这件事估计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如岑也得配合做调查。”
“我留下来陪陪你吧。”谢如岑对我说,眼眶还红着。
“宝贝儿,可别给贺总添堵了。”程演调笑道,“看他们这样,现在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容不下第三个人,咱们还是走吧。”
再说几句道了别,他们驱车去了公安局。
贺折送走人再回来,坐到沙发上望着我出神,我眯起眼捧住他的脸,问:“吃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