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43)
沉默蔓延在我和他之间,筑成一道围墙。
隔着心的墙壁,谁都无法触碰。
不见我回答,他错开视线,替自己解围:“别当真,我开玩笑的。”
我低头看着掌纹缠乱,交织成网。
一个个结点就像人和人之间解不开的死扣,每一个选择就是给关系的疏通创造机会。
我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想离开。”
他愣住,注视着我眼圈渐渐泛红,然后用手指蹭了一下鼻子,苦涩一笑。
“至于去哪儿还没决定。”我实话说,“大概是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吧。”
程洵的目光沉下,他拿着白瓷杯子,在膝盖上攥紧又松开,再攥紧,隔了一会儿才说话。
“如果你愿意,出国前我会等你。”
“……嗯。”
第31章
很快,顾游弋找人寻觅到镜水郊区的精装小别墅,依山傍水,交通便利,环境优美,价值高昂。
他在电话里说,有人明天会开车带我去看房,如果合适就成交。
我让他有空带我去,顺便我请他吃饭。
他说也行,便答应在周末。
挂了电话,我给席音打去。
“顾游弋周六下午会过来,你叫人来拍几张他出入公寓的照片,那天他要带我去看房,我们一块出门,也拍下来。”
我告诉她房子的地址,让她安排人守着拍照、录像。
席音说好好好。
当天。
顾游弋来到公寓,环视一周,啧声道:“行,没有砸烂。”
我没理会,开了门:“走吧。”
他先出去,我后关门,转头看见他领带在一页领子上面,闪了闪眼皮,指出来:“你领带……”
“嗯?”他低头,我已经伸手过去,把领子从领带下挑出来,为了气氛更暧昧,贴近,顺手理了理衬衫布料。
顾游弋挑起眉梢,说:“怎么?想勾引我?”
“你误会了。”我立即闪开,背后传来他的戏笑。
顾游弋开车,研究了一路程洵的心思,得出一个结论。
“程老师对你一往情深啊,都迫不及待想当爹了。”
我冷眼看他:“你不要在我面前对他明嘲暗讽。”
顾游弋哈哈两声:“好好的一个名门贵公子,如今被圈内圈外群嘲,‘啪’一声,跌下了神坛。”
我皱起眉头,离他远远的,扭头看窗外不再搭腔。
到了地方,把房子里里外外看遍,我觉得没问题,把房屋合同签了,借口坐车头晕在院子的凉亭里坐了好一会儿。
“我对你好吧。”顾游弋又说了一遍。
我假意一笑:“我张嘴就能把真相说出去,你能不对我好吗?”
“不是因为这个。”他说,“我是看在一块长大的份儿上,小时候的你比现在讨人喜欢。”
“……”
顾游弋目光飘远了,他点上一根烟:“清清淡淡的跟谁都能聊得来处得来,哪像现在,浑身长刺儿。”
“镜园有一片桦树林,到晚上黑黢黢一片,只有最里面一盏灯。我记得小时候从班车下来,要经过那儿回家,那时候胆儿小,还挺害怕,到了林子边上,都是疯跑回去。”
“有一次我东西落班车,下来时人都没影了。风刮着树乱晃,挺吓人。犹豫着喘口气闷头跑,然后就看见你哼着歌儿回来。”
我想了想,哦,是小学时候。
“我问你怎么回来了,你说听见有猫叫,你喵一声猫就喵一声,还让我试试。”
顾游弋笑笑,难得笑得纯粹,他说:“其实是怕我害怕吧,那时胆子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儿,可真丢人。”
我记不得了。
“你那时就这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会表露,做事向来不做声响、润物无声。”他呵出一口烟,“谁能想到呢,现在这副样子。”
我叹一口气,不想跟他回忆往事,说:“该走了,我回去收拾东西,手续办完这两天就搬来。”
他耸耸肩,起身出门。
搬家前一天下午,张嘉兰担忧我的情况想来看我,拒绝不了,我也走不开身,便给了她地址,让她直接到镜中湖苑。
她进门,惊叹道:“房子真不错,是你的?”
“哪能,我被赶出家门家里半毛都不再给了。”我说着,手下不停,把画册书籍装箱,再用胶带缠了几缠,“一个朋友的房子。”
一箱子暂时收好,我去厨房烧水,煮一壶茶。
热水煮沸,隐约听见张嘉兰叫我,不清楚,我将沸水灌到玻璃壶中,端出去,问:“怎么了?”
她站在电脑桌前,疑惑不解:“怎么看起了攻略?你想出国旅游吗?”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图片,我“哦”一声。
程洵提起出国教书一事,我一时兴起,查了查那地方的信息。
我走过去,把网页缩回桌面,说:“新闻推送,感兴趣就看了看。”
她点点头,犹豫了犹豫,问起程洵的事情:“程老师在网上说孩子是他的?”
“假的。”
“看来他真是对你一片真心。”
我笑笑。
张嘉兰见我不想谈,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贺老说,我可以帮你转告。”
我开玩笑:“我还能有什么话,缺钱他能给吗,哈哈。”
刚沏上茶,颜色还没散开,茶香也没起来,我接到席音的电话,让我过去。
“嘉兰姐,不巧,我一会儿得去见一个朋友。”
她不恼,说:“哪儿见面,我开车送你一段。”
我没有推辞,穿上大衣和她出门。
到了地方和张嘉兰道别,我坐上席音的车,车停在路边并没有开走。
“今晚顾游弋有应酬,喝酒肯定喝不少,他喝多了倒头就睡,雷打不动,发现不了你。”席音说着,递给她家家门钥匙。
又说上几句,我下车目送席音离去,新打了一辆车按照地址,前往顾游弋和席音的家。
别墅区在金鹤湖西面,与金鹤湾墅区相对而立,据说是最近几年才盖起来的,席音他们搬去也没多久。
我开门进去,演得像一个耀武扬威的情妇,先洗澡换上睡裙,然后在房内肆无忌惮走动,专找有监控的地方搔首弄姿,最后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一边膈应一边躺到主卧大床上,装作睡过去。
凌晨一点,外面响起了停车声。
我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呵欠伸懒腰,去了卫生间将洗澡水放开,反锁上,悄悄听着。
不一会儿,有人扶着顾游弋进来,他看到洗手间亮灯,说:“嫂子,顾哥喝多了,我把人先放床上了。”
我装听不到,他也不在意,掩上门走了。
关上灯,室内昏暗,我站在原地等眼睛适应光线。
借着月光,看到顾游弋躺在床上。
他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房间内弥漫着酒气。
我叹了口气,强忍着不适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躺在他身侧,又小心翼翼隔得很远,生怕他发现。
好在顾游弋酒后睡得沉,到天边泛白,始终没有醒。
一夜未睡,我看到手机显示早上五点半,马上到和席音约定“捉奸在床”的时间,心里卸下一口气,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身体。
这时,顾游弋喉间一响,他侧身面向我,将手臂揽来。
!
我全身绷紧、头皮发麻。
“几点了……”他微微睁开眼拧着眉心,几秒后看清我,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完了!
席音怎么还不来?!
“呵,还有亲自送上门的……”他笑了一下,翻身压制住我,呼吸里是未散的酒味。
我胃里一阵翻滚。
“还真想假戏真做啊乔边,你可真是……怎么变这么骚了?”他舔了舔嘴角,摊下肩膀,“那我遂了你的愿。”
颈间一口啃咬。
我大声呼叫:“席音!你他妈哪儿呢!席音!”
这一喊,突然冲进来几个人,拍照的录像的,顾游弋傻眼了。
打头的席音,冷冷地看着她丈夫,说:“这下婚内出轨坐实,你就等着拿律师函吧。”
顾游弋的目光在我和席音间游离,目光阴沉:“你们俩合起伙来坑我?”
接着他笑:“就凭这个?”
席音哼了一声:“镜中湖苑的房子她在住,我有她的照片,也有你出入的照片,还有你买给她郊区别墅,我也叫人拍到了,怎么能叫骚扰,明明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上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