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珩反问她:“这十天里,你天天往我这儿跑是为了什么?”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他对自己突然冷淡有点想挽回关系吧。
穆忆罗想了想只好将话说的含蓄一些:“其实,是我想跟你道个歉,我今天才明白,原来休书关系那么重大,我知道这对你的名声有损。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你的休书,一年之后我会死掉,你会信吗?”
(999):黄牌一张!主人,您再这样,小9会被主系统惩罚的!到目前为止总共黄牌两张,您该被罚出局了。
穆忆罗:来来来,我没宿主记忆的事,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只要解释清楚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999):……额,三张黄牌才罚下场的,零六年德国世界杯也来过一次,那小9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但是一定没有下次了,您别怪小9没提醒!哼!
高珩自然不信:“嫁给我就只能续一年的命?这也是龙兴观那道士说的?”这个问题的确很玄学。
“哎呀,你就当我和你八字不合吧,反正我们不能在一起超过一年的。”
高珩哈哈大笑:“好啊,休书都给你了,就看你有没有资格拿去祠堂,”
穆忆罗攥了攥拳头:“我肯定有的!”
“对了。”她想起他的承诺,“你什么时候教我马术和剑术?”
高珩道:“先学骑术,我这十天将积压的公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开始教你,顺便带你去看看我给你挑的马。”
“马都买好了?”穆忆罗不得不承认办事效率是他很大一个优点。也算是瑕中的一点瑜吧。
她对高珩的印象稍有好转,又开始关心他和那个名叫凤栖的姑娘:“那个,上次那事,对不住啊。”
“哪个上次?”
穆忆罗:“……很多上次吗?我是问你安江那姑娘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高珩抿了口茶水道:“资料补齐了,也算有点眉目。”
“你说给我听听呗,我之前看过好多悬疑侦探推理的小说,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高珩愁起眉头,看着她亢奋的眼睛一脸嫌弃:“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乳娘说你被马车撞了就忘了些之前的事,我看不止吧。”
第22章
“为什么那么关心她?”高珩问。
穆忆罗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该告诉我一些有关她的事,也许你心里会好受些,我心里也会好受些……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想起《大明宫词》里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公主,她的号叫做太平,那我们就叫她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在上元节的时候和自己的女伴韦氏偷偷出宫去玩,结果一不小心和韦氏走散了,她心里着急啊,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大概这么高?”穆忆罗边讲边比划,“当时街上赏灯的游人大都戴着面具,太平就专挑和韦氏衣饰相近的人,一一揭开他们的面具来看。第一个不是,第二个还不是……”
高珩听的认真。
“也许就是缘分啊,当她揭开一位公子脸上的昆仑奴面具时,他对她笑着,问她,我可是你要找的人?自此他的眉眼,他脸上的笑涡,就成了太平心头的朱砂痣和床前的白月光,她被他深深地迷住了,她认定这就是她一生将要托付的人,她要嫁给他!那位公子名叫薛绍。”
“可太平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早已娶了自己的青梅为妻,而且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太平的母亲,也就是权倾朝野的皇后娘娘,她为了成全女儿的愿望,就逼迫薛绍娶她为妻,并赐薛绍的妻子自尽。他们的婚礼十分隆重,照明的火把烧焦了沿途的树木,只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皇帝和皇后甚至还不惜拆毁了有阻碍的县城围墙。可怜带着满心期待去嫁薛绍的太平,本以为找到了爱情,本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本以为揭开盖头看到的是满心欢喜的新郎官,可是她没想到她朝思暮念的男子却满脸的怒火与怨恨,他恨喜帐中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为什么要毁了他原本美满的婚姻……”
高珩静默不语。
穆忆罗接着说:“薛绍并未遵从帝后的旨意让自己的妻子自尽,但是他的妻子还是死于难产,于是丧妻的薛绍对太平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冷淡与折磨,可想而知,他们婚后的生活十分不幸,可怜的太平却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得而知。”
“我知道太平可怜,但是薛绍的痛苦却是丧妻之痛。他发泄,他折磨都是情有可原,我很能理解……我虽不是太平公主,你也不是薛绍,但毕竟我做了差不多的事,所以我觉得……”
虽然,她记得武后曾召薛绍入宫,训诫他说,一个男人如果他以折磨一个女人的方式来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连这世上最刻薄的妇人都不如。
高珩笑了,拈着茶杯观察上面繁复的花纹:“所以你觉得我该时时对你提起她,时时表达我对她的关心与深爱,这样你心里的痛苦就会消减是吗?”
穆忆罗道:“是。”
“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逼着你娶了我,又逼着你休掉我。所以我该受这样的惩罚。”
他轻飘飘说了一句:“可这样的惩罚,前提是你爱我……”
她怔住,他说的没错,若不爱他,听他深情款款讲另一个女人的故事,是丝毫没有痛感的。
高珩道:“就算我要祭奠她也只在我自己心里,所以无需折磨谁来做祭品。”
穆忆罗望着他漆黑幽深的瞳孔,他不是薛绍,他不是刻薄的妇人。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折磨我吗?”高珩目光变得空洞,“作为我的妻子,却真心诚意地恳求我向你讲述另外一个女人的故事。”
他笑:“这样折磨我会让你产生一点愧疚吗?萋萋……”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是就不会,那我就告诉你我和她的事情……”
“你来。”高珩起身将她带入内室,掀开摇曳的珠帘穆忆罗看到墙上的画像,画中人身着碧蓝色的交领短袄,领子上有雪白的银鼠皮出锋,她正对着一盘棋凝眉思考,她的眼睛很复杂,有满满的自信有忧愁也有恐惧。
高珩指着画中人向她道:“她就是四娘,我从安江回到长安时对她的容貌记得还很深刻,就画了这幅画。”
“榆慕谷之战,我身负重伤,幸得江南名医相邀才得以保命,也是因为这个契机我才有幸与她结识。”
穆忆罗疑惑:“你身负重伤?可我听说你是不想娶昌平公主,就坠马了,是休养期间去南方游山玩水才结实的四娘啊。”
高珩笑她傻:“你又信了?对外说是坠马不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要是人人都知道我快死了,不知道徒生多少事端。可是怎么传成这样?”
穆忆罗心“嘁”一声,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高珩道:“昌平比起永安,有过之而无不及。马球蹴鞠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就是脾气略差,对待婚姻略微随性了点,我拿她当朋友,母亲不太中意她。”
高珩接着讲他和萧凤栖的故事:“我当时在安江城的景弈棋院下棋解闷,她见我一个人对弈觉得奇怪,就问我,一个人发两个人的愁岂不难受,于是拿了我的黑子来与我对弈。她的棋技很好,用了一招趁火打劫轻松化解了黑棋的僵局,最后又以一百八十五子险胜了我的白棋。”
“我喜欢她下棋时对自己自信满满的样子,每次出征我也是这个样子,我也喜欢她脸上的忧虑,也很像我为了粮草发愁时的模样。最后她说承让的时候,笑着看我脸上是否有输掉的不甘,她的笑容让我觉得输的很开心。”
穆忆罗像只好奇的小狗:“后来呢?”
高珩道:“后来我说我要娶她,可她告诉我她已经定亲了,我不信,就问她叫什么,可她只告诉我她叫四娘。”
“她家是安江城的大户人家,高祖父萧骞(qian)曾在朝中官居一品,后来遭同僚排挤被迫退休,告老还乡之后以手中余财做起了土地买卖,传到她父这一辈,家中土地已积十万余亩,就是这样的大户人家我竟然傻到找不到。”
高珩自嘲的笑着:“其实她家的排行很乱,儿子女儿排在一起,而且中途还有变动。我只当她在家行四,可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她是行三的。就因为这个白白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无人报案,无人查证,不知死因,你知道吗,越是富贵的人家,苟且龌龊之事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