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才+番外(5)
阿罗叫住他,“诶,你叫什么!”
也许是怕刺客不理她,也许是怕刺客听不见,也许是担心刺客就这样走掉,总之,她喊得很大声。
姗姗来迟的沈达公公带着抱了一摞奏折的徒弟在拱门外双双傻眼立定。
阳光洒在红松廊前的空地上,久久紧闭的书房房门开了,蟒纹黄袍加身的太子持扇而立,周身威严,“十七,何人在此喧哗?”
阿罗暗道不好,抱着食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举高了食盒跪下,希望既能让太子不发现她是两年前那个玉漆宫的“绿叶”,又能把怀里的“烫手食盒”奉上东宫。
她心心念念的刺客单膝跪地,开口便要置她于死地——
“回太子殿下,此人自称是明德公主的贴身侍女,但属下只知绿枝姑娘,并不晓得公主身边阿罗名讳。且此人在拱门外鬼鬼祟祟半晌,属下怀疑她是间谍。”
阿罗听完眼前一黑,差点要将脑袋磕在食盒上,当场畏罪自杀。
太子听完,微愠,拂袖厉声道:“沈达!”
沈达扑通一声跪下,喊了声殿下,复又掐着嗓子看向阿罗:“还不放下食盒!抬起头来!”
阿罗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放下食盒抬头,眼睛却依然看着地面不敢与其对视。
“孤倒要看看……”
太子几步走到十七身前,却就此停了话茬。
是……是她。太子想起三十九年射中十七那个晚上,在明德宫里见到的那个白衣红肚兜的妖精。
他终于找到她了。
阿罗见太子大步行至十七身前,以为他要动手,吓得跪着往后挪了挪,再不敢直身抬头。
绿枝踏着悠扬的步子入了拱门,才发觉满院子里的尴尬气氛,见阿罗跪在地上发抖,她忍俊不禁,也上前与之骈肩而跪。
“奴婢是明德公主身边的绿枝,今日与阿罗妹妹奉命来给殿下打理午膳,若妹妹行事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殿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从轻处罚阿罗妹妹。”
被勾得神魂颠倒的高侍卫颠颠地跟在绿枝身后,同入了拱门才恢复正色。
见满院子跪了一地,十七、阿罗、绿枝、沈达以及沈达的徒弟沈顺。高士忙单膝跪地行礼,接过话头,全是帮两人开脱之意。
太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指着阿罗让她把食盒拿进来并服侍用膳,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阿罗心里不愿,但还是低眉顺眼地跟上去,路过十七身旁,她忍无可忍地想要给他一脚,直朝男人支起的小腿而去。
谁料习武之人反应力迅疾,十七一把捏住她的脚踝。
两人都在这一瞬间停了呼吸!
阿罗面色绯红,想要收回脚踝却硬生生弄疼了自己。她在心里骂道: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丢死人了!
十七蹙眉禁锢住突如其来的脚,悄悄往上捏了捏:此人难道是想试探他的底细?引他出手?可这人腿部肌肉并不发达,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想着,他抬头探究地看了阿罗一眼,犹豫地松手放了手中与他粗细完全不同的脚脖子。
他蓄势待发地等着阿罗下一波攻击。
只见阿罗满脸绯红地跟在太子身后进了书房。
十七蹙眉思索:难道她也是太子的人?是安插在明德公主身边的眼线?可是明德公主有什么值得监视的呢?
他不过刚来东宫做事,也不好问这些深入的问题,且他性子清冷,至今也没与谁交好。
但他见阿罗满面绯红,想是抬腿所致,如此气息不匀,绝非练武之人。
阿罗进了书房后,沈顺正自顾自地要把奏折送进书房案桌上,却被沈达拦下。
沈达还特地把书房的门也给关上了。
沈顺能成为沈达的徒弟,也是个机灵的,一点就通,十分通情达理地退了几步等在廊下。
沈达想起之前十七扒拉了下阿罗的脚,他甚是恨铁不成钢,于是拉着十七到白皮松下,“十七呀,别怪则个儿没提醒你……阿罗姑娘若是要踢你一脚,你受着便是,可千万……不要坏了规矩。”
十七捏紧了身侧的雁翎刀:“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
沈达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对阿罗有意,便自比过来人劝上几句,“如今太子身边清净,这阿罗姑娘日后怕不是池中物。你可不要为了一时美色便迷了眼,毁了前程。”
十七听到这儿便觉无趣,自顾自掏了书卷出来,“我省得,谢公公赐教。”
其实,他不置可否极了。
从前他还是刘尚府里养的暗卫时,便曾听他们头头说过,“人心险恶,美人更是如此。”
刘尚养了百余人,由于资质好的人太少,府里薪资待遇并不高。他之所以行十七,是因为他十三岁入府,武功便排在十七位。
于他当时的年纪来说,已然是个十分靠前的位置。
他一介孤儿,无父无母,没名没姓,大家便都叫他十七,后来这个编号竟就成了他的名字。
他年纪小,却是天字房暗卫,实是他天赋极好,才得了这独一份殊荣。
正因为年纪小,他有很多暗卫哥哥。大哥二哥三哥五哥……
独独没有四哥。
因为四哥死了,为了所谓的美人。
四哥并未走漏消息,只是不想当暗卫了。四哥想娶一个心爱的美人回乡下好好过日子。
刘尚不许,担心四哥出卖他,就挟持了美人威胁。
四哥选择以命换命。
可刘尚把美人带到众多暗卫面前,当着四哥的面问那美人:
“你选他死还是你死?若你选他死,本相便赐你黄金十两,但你须得入府侍候,本相抬你做贵妾。”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直哭了两刻钟,“呜呜……他死……”
声若蚊蝇,听在在场所有人耳朵里,无不如雷贯耳。
“四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四哥没说话,只是当场自刎了事。
自此,四哥成了兄弟们间的禁语。
只是大哥偶尔感叹一次:“美人要不得。日后若能有娶妻之日,定要选个无颜可心人儿,能过日子就成。”
十七未尝情滋味,先知错情苦,娶妻的心思自此沉淀,再不能在他心里荡起分毫波澜。
他甚至有些歧视美人,比如阿罗。
但他也不尽然。三十九年他见过明德一面,明德与这个心怀不轨的阿罗不同,圆眼圆脸,鼻子嘴巴尽皆小巧精致,可爱又漂亮……
这个阿罗却是眼尾上挑的凤眼儿,鼻子挺翘,红唇微厚,微微一笑时嘴就能咧到耳根子还不露牙。
这种美太引人夺目,太明艳大气,太妖精。
这般美艳,世间男儿谁得了她,试问,又有几个真能护住她?
长在深宫里更好,免得流落在外被人发卖了,去更脏的地方做更脏的事儿。
十七私以为这种长相就是贵妾的长相,配给太子做妾,委实再合适不过。
*
阿罗当然知道太子为何独独把她叫进来。
自两年前那夜后,太子可就成了玉漆宫的常客,逼得阿罗难有立足之地,常年都要防范他突袭。
如今刚如愿以偿重逢了十七,她却再次遇上了太子这尊大佛,实在不妙。
阿罗尽量微笑着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在书房偏厅的圆桌上,又笑着介绍了菜名,顺带狠夸了一嘴玉漆宫的叶厨娘。
太子挑眉看着阿罗,凤眼里早不如两年前那般单纯,玩味地说,“既然手艺好,那便赏吧。”
阿罗布菜的手一抖,这,这要是吃了再说不好,那岂不是要拿她是问?
见阿罗不再说话,太子讥笑一声,利索地扔了筷子:“哼,孤是该叫你阿罗,还是绿叶呢?”
阿罗吓得再次跪下,鬼话连篇,“回太子殿下,殿下有所不知,绿叶是奴婢的小名,阿罗才是正经名字。”
太子听罢,“既如此,为何心虚地跪下?”
“殿下威严,奴婢心中尊崇,又担心殿下误会奴婢,这才跪下回话,并无心虚之意。”
太子暗道:嗬,好一个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女子。
有惊无险地伺候太子用膳,阿罗毕恭毕敬地收了食盒退出书房。
小顺子一见她出来,立刻托着一摞奏折进去。
沈达迎上来跟她说话,言语中多了几分谨慎和试探。
阿罗知道这位沈公公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她将来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跟她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