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17)
若是普通家族便也就算了,可崔氏百年世家,名门望族,一向对正统、血脉瞧得很重。
“她刚入宫便封了贵妃,那是她家世好,我没得说,可我怀了身孕,陛下却还不闻不问,反倒给她的家人求名分去了,春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兰宝林素来是个没脑子的,张德妃派了人去左一句右一句,时时撺掇着,便将兰宝林撺掇起来了。
“我今日非得去瞧瞧,到底是个怎样的狐媚子!”
絮絮入宫已半月有余,在这宫中,除却陛下便属她位份最高,可偏偏陛下免了嫔妃们对贵妃的拜谒,就连那日行册封礼,也不过只有皇后一人在场。
到底是有多娇贵呢,瞧上一眼都能折了么?
她是越想越气。
思量之下,想着陛下既没下死令说不准去拜谒贵妃,便也没什么,不过去瞧一眼。
可当兰宝林到了承庆殿外,一股子酸气忽地翻腾上来,肚里的孩子又闹腾,她又是个天生没脑子的,便大剌剌地闯了进去。
絮絮正在修剪花枝。
今日天热,大莲替她撑的伞,鸦青色的伞面,画了两尾鱼,旁边是青莲,瞧着一股子清冷气息。
絮絮一抬头,便瞧见一个宫装丽人。
俏生生地站在面前,语气奇怪地问了声:“贵妃娘娘好。”却是未行礼。
兰宝林扶了扶鬓角:“妾身有了身子,沉重得很,不便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陛下喜爱孩子,膝下子嗣又少,她如今怀着孩子,别说是贵妃,便是皇后,也是要免了她的请安礼的。
絮絮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懒得看她。
原以为能有些清净日子,没想到容璟的嫔妃这么快便找上门来。
“去把今晨膳房送来的瓜果端来,不必撑伞了,日头没那么毒的。”絮絮怜恤大莲年纪小,见她撑伞撑了许久,料着是累了,便打发去跑跑腿。
这孩子,年纪小,心思却灵敏。
许多做不得的稍重一些的活,许姑姑特意不吩咐她,加上承庆殿里的宫人又多,实际并没有那么多的琐事,是以大莲总觉得自己闲在那儿,常常有些难过。
絮絮便特意找了些轻省的活。
“这孩子不知怎的,情绪这样敏感。”絮絮同许姑姑叹道。
“来人,请兰宝林进内殿。”絮絮又吩咐。
兰宝林有了身子,这一二月中正是紧要的时候,这时节她上这儿来,莫不是怀了什么不当的心思?
宫里人心眼都多,是以许姑姑也不得不多作考量。
纵然陛下对贵妃多有爱纵,可夫妻之间,什么事都是说不准的。
“妾身听闻,今日崔大人进宫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晓得此事?”兰宝林笑吟吟地坐下,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茶饮,随手便搁下了。
这事容璟未对她提过。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谱,这样的事也去劳动陛下,看起来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宠而骄呢。”
果然是来寻衅的。
只是崔家并没有什么孩子,哥哥也没有什么私生子,若是有,那便也......
絮絮的手稍稍握紧,很快又放开,这是禁宫,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她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给旁人钻了空子。
“本宫许久不在家中,对哥哥的事也不很了解。”
许姑姑面露愁色,看兰宝林不住地抚摸肚子,心想:瞧着还没显怀呢,就这样上门硌应人,未免太小肚鸡肠了些。
“娘娘,瓜果来了。”
絮絮示意大莲将瓜果先端给兰宝林用。
只不过兰宝林浅浅一笑:“妾身腹中有了孩儿,时常害喜,贵妃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这......”她面露嫌弃之色。
絮絮喜欢吃橘子,是以容璟便也紧着她的用度。
可橘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兰宝林瞧不上,自也是有根据的。
“怎的娘娘这儿物件尽显奢华,吃食却如此不精致呢?”
陛下自上回在御园之中与贵妃起了口角,这半月来都未曾踏足过后宫,想是贵妃之失,看起来陛下也不是如此宠爱贵妃,对她的好,或许只不过是面上作作样子,安抚崔氏。
毕竟后宫美女如云,虽然贵妃的确长得很美,但同样的美人瞧多了,也只有索然无味。
絮絮可算是瞧出她来这儿的用意了。
从前薛辞只她一个妻,从没在外头招惹什么花草过,絮絮又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是以对处理这样的争风吃醋的琐事不甚了解。
况且,是容璟的妃子。
那她更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争风吃醋,也不过是太喜欢一个人了。对于容璟,她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有无奈罢了。
“妾身这孩子......”她话还没说完,絮絮便道:“兰宝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本宫今日也乏了。”这是遣人送客的意思了。
只是,这才晌午,怎就乏了?
许姑姑低眉顺眼道:“兰宝林请回吧,我们娘娘精神不济,恐怕招待不了您了。”
承庆殿的人都这么刚硬的么?兰宝林简直一头雾水,便是皇后那儿,从来也没这么明目张胆地赶过人,何况她如今怀了皇嗣。
只是,瞧着那姑姑的模样,似乎不像说假。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兰宝林僵着脸,也只能极不情愿的。
她这么一走,宫里便又有了新的流言,说是兰宝林去给新来的贵妃请安,却被撵出了承庆殿。
女人么,贵妃又是那样的家世,娇纵些也是寻常的,只不过后宫的人想象力一向丰富,活生生衍出一场贵女同奴婢还有皇上之间的爱恨情仇来。
兰宝林有孕,想来贵妃是过于爱慕陛下,这才瞧兰宝林不顺眼,将她撵出去的。
日色偏西,宫门落了锁,值守的戍卫换过值,宫里的灯笼又燃了起来。
承庆殿只留了一盏灯。
絮絮一贯歇得早,今日更是早早睡下了。
迷糊之际,有什么钻到她被子里,温暖地贴了上来,半梦半醒间竟还以为是薛辞,下意识拥上去,只觉得身边的人僵硬了许多,絮絮圈过那人的腰,埋头在他胸膛,呢喃唤了一句:“哥哥。”
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唤薛辞的,薛家哥哥。
后来成婚,闺阁之内,常常也如此亲昵地称呼。
一觉醒来,容璟的手臂酸得厉害。
絮絮一睁眼,便瞧见容璟宽阔的背身,宫人们替他整理衣裳,他背着自己,展着双臂,一幅理所当然的被伺候的模样。
薛辞便不喜欢不亲近的人近身,是以他长到成婚,都一直没有女人替他穿衣过。
后来,他们成婚,伺候夫君穿戴便成了闺房之乐......
絮絮着了月白色的薄纱,面前雪肤若隐若现,乌发倾泻而下,未上妆时,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像夜里密蒙的月色,清冷而柔和。
容璟声色微哑,打发宫女们下去,径直坐在床沿上,轻轻扣着絮絮的脑袋,突然地吻了下去。
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唇齿分别时,已是大汗淋漓。
“兰音,朕可以吗?”他小心的询问。
昨夜絮絮的投怀送抱,头一回让容璟的心炙热得不受控制。
絮絮偏过头,嘴角还残留有余渍,她暗自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容璟忽然倾身过来将她按倒,絮絮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兰宝林的话。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谱,这样的事也去劳动陛下,看起来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宠而骄呢。”
为了阿蒙,为了崔氏,为了......薛辞。
她要让阿蒙堂堂正正的做人,要一辈子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要身居高位,要官运亨通,要位极人臣,要炙手可热。
人有欲望,便不会觉得活着太辛苦。
第15章 延医
絮絮的拳变掌,手抵在容璟襟前,也是软绵绵的无力,容璟稍一强势,便将絮絮放倒在床榻之上。
她穿得单薄,没了那日繁复的衣饰,容璟不过轻轻一扯,便露出絮絮的整个肩头,衣衫半退,香肌雪肤,唯有圣人能坐怀不乱。
意乱情迷。
旖旎缱绻时,却忽有人叩门。
“叩叩,陛下,宰执大人在外头等着呢。”四喜挣扎许久,此刻房中只有陛下同贵妃在一处,又是这么久没动静,怕是......
干柴烈火,陛下青春正好,又不常播撒雨露,同贵妃又是经年未见才在一块,这会子情难自禁也是情理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