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18)
只陛下是天子,今日又有重要的朝事商议,陛下再怎么想......也不能挑在今个早晨啊。
这般情况下,四喜也只能充回恶人了。
是以终是未能势如破竹,一战到底。
容璟忖了片刻,若是此时欢愉起来,怕是一时半刻都不能纾解,若误了早朝,延了事情,恐怕那些个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的,必定不会留情。
“兰音,今日怕是不行了。”
他抖了抖袍子,方才还平整的朝服此刻已皱成一团,瞧着凌乱得很。
絮絮喘息未歇,却觉得绝处逢生,双腿酥软不堪,嗓子也仿佛哑了般张不开口说话。
她将被子扯了上来,双手攥着被角,背过身去,容璟以为她是害羞,轻笑一声:“羞什么。”而后对外唤道:“进来吧,伺候朕着衣。”
伺候起居的姑姑和太监们便鱼贯而入,又比照方才的样子替陛下重新着好了装。
好在是未延误了上朝的时间。
四喜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陛下,仪仗已备好了。”其实是在催容璟快些。
他们这些做天子近臣的,旁人瞧着风光无限,可实际却时刻如履薄冰,他四喜既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权臣亦不是什么传闻中那般为陛下所重。
他不过是个最简单的伺候陛下起居的小宦官,许是离陛下要比旁人近了些,是以瞧了陛下的许多日常,没有旁人那般怕陛下。
然而也还是怕的。
一个不慎,便是无间地狱。
容璟凉凉一瞥,方才被打断已是多有不悦,此刻自然要给四喜一些警告,到底帝王的脾气不可猜测。
“上朝吧。”
只三个字,四喜便知道陛下这关算是过了,他这条小命也算是暂时寄存了。
“师傅,陛下都走远了,咱们还不追上去。”
四喜瞧了眼说话的徒弟小贾子,亦是凉凉一瞥,甩着拂尘:“你就在这儿伺候贵妃,但凡娘娘要的,便是星星也得给她摘下来,你明白么?”
“你的机会来了。”见小贾子抓耳挠腮的不明的样子,四喜恨不得给他个大脑袋蹦子,可转头瞧见小贾子那愣头青一样的脑袋,默默叹了一口气,再之后便说了这么句话。
能不能体悟,便瞧他自个儿了。
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尤其是在宫里生活,更不能全指着师傅。
四喜拍了记小贾子的脑袋,而后便着急忙慌地跟了陛下的仪仗去了,幸好是没走远。
容璟高坐于轿辇之上,四喜探头谄媚笑道:“奴才留了自个儿最得意的徒弟在贵妃娘娘身边,不会叫娘娘受一丝委屈的。”
容璟挑了挑眉。感情他什么也没说,却叫这奴才猜了个十成十。
原本昨夜容璟要去絮絮那处便是为着白日的事,他这些日子不得空,未曾去过后宫,倒叫后宫诸人多加揣测了。
可惜昨日事务繁忙,絮絮早早睡下了,他去时也是黑灯瞎火摸着过去的。
四喜继续笑道:“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替陛下和娘娘们分忧么。”
容璟垂眸也笑了:“狗奴才。”
絮絮一整日都坐在房里,膳食也没用,许姑姑问门子时,絮絮只叫不要打扰。
奴婢们不敢违背主子命令,便也只得守在外头,可是明眼人都瞧得出贵妃今日不正常,长此下去必定会出事,且房中一人皆无,若是贵妃寻了短见......
寻短见?
许姑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泼天富贵唾手可得,帝王宠爱俱在眼前,崔贵妃会为了什么而自戕呢?
不管什么原因,以陛下对贵妃的宠爱,若是贵妃自戕,那恐怕他们一宫的人都得陪葬。
想到这儿,许姑姑不由着了急。
可贵妃没有命令,旁人又进不去,如此进退维谷,许姑姑只感觉自个儿是那热锅上的蚂蚁。
到了傍晚,承欢殿处送了个人过来。
许姑姑这才将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娘娘,您瞧谁来了。”许姑姑笑得不见眼,扣了扣絮絮的房门。
“是您母家大公子送了人来了。”屋内久无声响,许姑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不顾规矩体统又重重扣了两记门。
只是仍无人应答。
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许姑姑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忙喊了几个粗使宫女,催道:“快将这门撞开!快些!”
几个粗使宫女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许姑姑这是犯了什么疯,主子无令,奴婢便闯进去,这是大不敬,按照宫规可是大罪。
许姑姑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贵妃娘娘有个好歹,咱们都不要活了!”
几个宫女才慌张起来,连忙一齐用力将寝殿的门撞开。
屋内昏暗得很,絮絮倒在榻上仍是早上的姿势,衣衫饰物散了一地,远远瞧去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只是这花似乎正在枯萎,几乎没了人气。
室内散着靡靡之味,许姑姑上前查探,贵妃闭着眼睛,羽睫纤长,身上却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呼吸也是有出无进。
陛下这是......玩出人命了?
陛下怎能如此荒唐行事?
“娘娘!娘娘!快传太医啊!”
容璟批完奏折便直奔承庆殿,因听了四喜手底下的小徒弟小贾子说贵妃忽然晕倒,走路便似带了风一样,着急忙慌地往承庆殿去。
路上还遇着了兰宝林。
她娇羞地正要拜下,却发现陛下匆匆离去了,连句免礼都没说,就走得只能看着背影。
兰宝林看着容璟去的方向,咬碎了一口银牙:“陛下这是又去见那个狐狸精去了!也不知那狐狸精给陛下使了什么迷药,原先陛下还算是雨露均沾,如今回回来后宫便只去承庆殿了,这是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只可惜容璟全然听不见他的话了。
因是陛下新宠,自然请了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院判,这位院判执掌御药局十数年有余,却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尴尬事。
宋院判抚了抚胡子:“贵妃无什么大碍。”
此刻絮絮已然醒转过来,大莲按着宋院判的吩咐去厨房煨了只老母鸡汤。
容璟进门时正听见宋院判说话:“娘娘今晨是否与陛下行过房事?”
御医一向都是无所忌讳的,可旁人便不是了,尤其是承庆殿的小宫女们,许姑姑倒还好些,因年岁在那,是以对这些事并不算大惊小怪了。
只是当事人是最尴尬的。
容璟连忙咳嗽了两声:“如此私事,太医若想知道便去问起居女官,贵妃面皮薄。”这便是变相说宋院判脸皮厚了。
宋院判是敢怒不敢言啊。
絮絮背过脸去。
“今日不曾有过。”
宋院判皱了皱眉:“可是娘娘忽然晕倒,分明是房事过于剧烈而造成的啊,老夫的医术不可能诊断错误啊。”
絮絮彻底将身子背过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容璟。
四喜憋着笑,许姑姑垂着眸,场面十分寂静。
容璟义正言辞道:“确实不曾。”该做的倒是都做了,只不过未到最后一步而已。
宋院判思虑一会,而后小心翼翼道:“娘娘心绪不稳,又常年积弱,伴有轻微的心悸之症,是以每回情绪激烈时便容易晕倒,自然主要还是因为娘娘身子太弱才会至此。”
许姑姑闻罢,深以为然:“娘娘今日确实是水米未沾。”
宋院判点了点头:“只消多用些补汤之类的便可,无什么大碍。”他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容璟,似是有所迟疑。
容璟不耐烦他这样子,便道:“有什么便说,朕不怪罪你就是。”
宋院判这才拱手:“这些日子恐要委屈了陛下,娘娘的身子未大好,不宜......”后头的话未说出来,在座的都明了了。
不宜什么,不宜房事呗。
四喜不由啧啧赞叹,真道女人既是洪水猛兽,亦是虚弱娇花,否则以陛下这样的定力,怎能频频栽倒在贵妃身上?
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有朝一日英明神武的陛下栽了跟头,恐怕这跟投便是栽在贵妃这儿的。
容璟揉着脑袋,连忙摆了摆手,这便是示意宋院判赶紧下去,省的见了心烦。
宋院判从善如流。
许姑姑见这气氛颇有微妙,便也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四喜亦道:“奴才先退下了。”陛下怕是得好好哄哄贵妃了。
“兰音,兰音,怎么不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