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57)
求自由的得禁锢。
都是凡人万千年前中下的因?
既然如此,相比于强大的天神和魔,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为天神提供奉养?还是为魔提供口粮?
看着光芒渐渐暗淡的身见,她不禁万念俱灰。
几年来她除魔无算,遇到过不少比今日危急的情形,但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看着数十条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化为尘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来的颓丧。
一只手抚上她的背,舒怀抬起头,对上舒咏光宽慰的目光,镖师没有因方才的变动伤亡的,正按舒咏光的吩咐收拾还能用的车马。
她将头埋在双臂间,坐在摇摇晃晃归程的马车里,一路不语。
坐在她对面的是苏弘,他身姿挺拔,坐得直直的,脊背贴着车壁。
半日来虽然同舒怀一样沉默不语,但一双眼眸不曾从舒怀身上移开一刻,仿佛挪开了,再去看,舒怀便会凭空不见。
学识与教养让他压制了想要靠近的舒怀的冲动,与久别重逢的故人保持着两尺的距离,但情意与担忧却如大江大河的潮浪拍打着的心垒,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一言不发的舒怀。
理性与感性的拉扯,折磨得他终于放弃了一直的坚守。
他轻轻又小心翼翼地挨着舒怀坐下,修长的手指穿过舒怀绸缎般的发丝揽过舒怀看似坚毅却柔弱的肩膀。
“哈怀。”他的下巴轻轻放在在舒怀毡帽上,毡帽上的短绒像羽毛般轻柔地划过他敏感的肌肤,一阵阵刺痒。
舒怀抬起头,对上苏弘清澈而秀美的双眸,这双眼睛像极了英乂。
她开始有些希冀英乂就是苏弘了,如果是,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求英乂救助那些受制于年重的人,而不必心生歉疚。
若非受英乂指示,车海为何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此,并烧毁那些人。
英乂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已经是魔界的君上,只要他愿意,七城十八域也能从木水手中都夺回来,为什么要插手人间事?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看的时候,老是瞌睡,就不再修了……真棒,找到了治失眠的良方。
第45章 春风不识兴亡意
她本欲先回薄刀峰,向游风汇报近日所见所闻,好以薄刀门的名义通知各仙门,揭露年重的真面目,但最终还是决定一路跟着镖队回了京城。
毕竟丢了镖,舒咏光十成十会被皇帝责罚,如果真到了非常时刻,她也不吝再次使用非常手段。
就算永不超生。
十几天不见,京城已变了模样。
今年的春风来得格外的早,春雨也下得比往年更大些。
入正月不久,京城便哗啦啦下起了夏天才有的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老农见雨幕被狰狞的闪电撕开一道道裂口,雷声轰隆隆由远及近,不禁哀叹:正月打雷,坟谷堆。
又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
这时已过新年,街上商铺也都应该陆续开张,可镖队一路走来,街上行人寥寥,莫说开张的店铺很少,就连沿街叫卖小吃甜品的商贩都没几个。
镖队好不容易拦着一个急匆匆买了包子往家跑的路人,询问为何会如此冷清,那路人见是他们都是御镖门的衣衫,松了口气,才将街上行人寥落的原因大致说出。
原来,舒怀离京后不久,太子苏济联合英国公英弋及十多名边关大将逼宫,以苏域年老失德,上罪于天,才至天下多异象等等为由,将老皇帝从乾和宫送入西城的避暑山庄养老,继位为新皇,尊老皇帝为太上皇。
也就是,他们不在的这十多日,过了个新年,年号已经从嘉丰变成了咸宁。
这几日,为清除反抗势力,新皇在京城大肆围剿。
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这两日还好,夜里抓人的声音少了,街市上掉的脑袋也少了,才有几家胆大的商铺开门营业。
苏域起兵夺了亲哥哥的位子,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十几年,他的儿子便如法炮制将他赶下了台,听得舒怀一阵怅然。
好在御镖门并没有因此遭殃,英弋虽然派了几十名官兵将御镖门团团围住,但对舒怀家人似无恶意。
她怕苏弘身份暴露,将苏弘安置在距御镖门不远处的回心客栈,才随舒咏光回了家。
阖府上下笼罩着一丝紧张气氛,特别是陆晚晴见到舒怀欲言又止。
她猜想大概是她走之后,“苏弘”突然改了面孔,吓到了母亲。
也是,就算是她,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也会两腿发软。
思及此,眼前不禁浮现那日在魔殿杀人如割草般轻松的英乂来,可抹不去的是,那张脸偏偏是苏弘的。
一路奔波劳苦,还未来得及洗漱,她便听门外有人喊英国公接夫人回府的轿子到了。
她有心入英国公府一探究竟,便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袍,带了身见,又从兵器库另选了把刀装在乾坤袋中备用。
走之前她又托舒铠去给客栈中的苏弘送信,说过几日再去看他后,便随接她的仆役回了英国公府。
她没有坐轿子,一路步行到的英国公府。
冷冽的春风吹在脸上,让这几日浑浑噩噩的她清醒了许多。
思及这些日变故,她却不知到底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个她不认识的“苏弘”,或者说,魔君英乂。
既然,英乂是英乂,苏弘是苏弘,那还要她回国公府做什么?
想起不久前还对她温言软语、情意深深的苏弘,如今再见可能变成了她完全不熟悉的英乂,舒怀的心就一阵刺痛。
“到了。”仆役轻声提醒因出神几乎走过府门的舒怀,悄然退去。
以前她来英国公府观望,做贼心虚,不敢光明正大去瞄,今日仔细看来,英国公府比之御镖门又不知庄严、巍峨几倍。
站在阶下,透过宽广雄伟的大门,只堪堪望见高耸的台阶和府内大堂的屋脊。
舒怀抬脚进了英国公府。
她一进门,便有眼尖的侍女为她引路,七转八弯,终于到了英乂所在的书房。
听到屋内一声轻咳,舒怀神情一凛,额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她收拾了下心神,抬起有点僵硬的腿进了门。
“你回来了。”见推门而入的舒怀,英乂顿了顿正写什么的手,淡淡地招呼。
穿户而入的阳光金线般洒在挂满字画的书房,说是书房,右手侧却还有一个偏室,作休息用。
毫无意外,里面也同样张挂着不少字画,有古人的,当代名人的,也有……英乂的。
只是字画笔迹与她所认识的苏弘一般无二,这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眼前顶着苏弘容貌的男子就是苏弘。
她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英乂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放下笔,走近舒怀。
“怎么了?”见舒怀随着他的靠近,微微后退,英乂有些疑惑。
该怎么说,一瞬间舒怀愁肠百转,思虑万千,想了数种开头与英乂交谈。
“我都知道了。”
“你是英乂还是苏弘?”
“我对你来说,是有什么利用价值吗?为何还来找我?”
但她最终只是低低回应,“寻我何事?”
她还没决定现在就和英乂撕破脸,如果这尊大魔稍有不爽,只怕不仅仅她,她的家人,包括真的苏弘都难逃一死。
英乂淡淡地道:“没事,只是听闻你回家了,怕岳父苛责于你,便早早接你回来。你定然饿了吧,我已命人准备了宴席,为你接风。”说罢拉着舒怀的手便往前厅走。
被他有力的手拉着,她机械般地向前移动,亦步亦趋,像极了那日新婚,被他用红绸牵着的傀儡……红烛下,那张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和煦阳光一般的笑脸。
“苏弘,”舒怀脚步一顿,与其在此煎熬不如坦然直言,畏畏缩缩终究无法解决问题,她有些迷惘地歪着头,脸容上浮现一丝凄苦的笑,“太上皇要父亲押送的货物,被毁了……”
她语气很轻,轻得似是怕稍微重一点的震动,便牵动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让她情不自已,以致触碰这位魔君的逆鳞。
英乂对舒怀声音高低并不在意,但见舒怀欲盖拟彰的神情,便已猜到她途中大半所见所闻,方才幽静的目光一下子像是落入了一方巨石,激荡起数层波浪。
见舒怀微不可查地一凛,他又像是觅食的麋鹿躲避手持弓箭的猎人般,生生压下眼底横生的波澜,淡淡地道:“无妨,老皇帝已是死人,货物丢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