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56)
他抬起手,这只手记忆中曾在山峦之巅、滨海之城、幽冥之渊、荒凉大漠……甚至于苍茫海洋上记录下他所看到的景象。
还有……还有记忆中的阿怀,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些法阵、灵光,他却禁不住想伸手触摸?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他真是傀儡,又改了大纲!
第44章 烟愁雨啸幽魂泣
感觉到舒怀投来的目光,苏弘莞尔一笑,顾及那些做什么,身边有阿怀就够了。
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便向阿怀表明心迹,愿意做陪伴阿怀一生的人,只要她愿意。
舒怀知道自己的实力与年重相差甚远,年重的名字比舒怀更早被记在照临城的诫碑上,也比舒怀更加擅长法阵的使用,再加上他带来的那些帮手,舒怀毫无胜算。
但,那又怎样。
她做不到像年重那样只靠念动咒文便引天地之灵操纵法阵,时间紧迫,也做不到实时布置法阵。
但即便毫无胜算,她也要为锁魂囊里的幽魂一搏。
见舒怀腾空而上,长刀带着灵光便来拨驱魔阵数十只长剑,年重哈哈一笑,道:“螳臂当车,你就算让那些婴儿降生,也是来不及了!瘟神不过是我送给长兴的最后一道大餐!”
舒怀长刀加速,刀光如织,她知道年重不是危言耸听。
年重当国师数年,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蛊惑君王为他炼制邪祟大开方便之门。
挑起边关战争、制造冤狱、甚至以采矿为由毁灭山林惹怒山川之灵……
甚至,甚至……舒怀刀在半空,心陡然一凉。
也许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应该察觉出邪祟的踪迹了。
长右!
那个会带来水患的猴子,长右。
长右便是游离于三界之外,不受神制、不受魔辖的邪祟啊!
秦喻蝉那说是他师父王珂在南山除魔所得,因是残疾,无法带来水患,所以送给秦喻蝉养着。
但如果残疾的长右不是自然所生,而是年重所炼,那兰溪堂的王珂岂不是也早就参与了年重炼制邪祟的计划?
“天下大乱对你们有何好处?” 她一边吃力地荡开险些扫过肩头的罡风,一边喊道。
年重嗤笑一声,“要的便是天下大乱!皇帝老儿昏聩无能,却掌天下权柄,这长兴早该更名换姓了!”
“我看是你们兰溪堂想要抛弃仙门宝箓,染指俗世!”
年重道:“去他的仙门宝箓,凡入修行门,必去俗世根。千百年来,你知道哪个修习者得道飞升了?不过是那群先人画给后代永远也吃不到的饼,以掩饰其飞升失败之耻。”
自从那日他闯入魔界,无意间看到了几十年前青木派宣称飞升的李恭,便已明白飞升是假,得道是虚,一生辛勤修习不过是比寻常人多活几年,终究逃脱不了死亡。
通天湖的传说还在,天上的神,难道真的愿意蝼蚁般的凡人染指他们的圣地?
与其辛苦修行一生,不如及时享乐。
去他的清心寡欲无欲则刚,都敌不过他下山以后功名利禄带来的快乐长久。
所以在位期间,他接收别人暗送来的醇酒美人,几乎夜夜笙歌,并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各种便利,将阻止他为皇帝炼制丹药的官员送入牢笼、杀掉诋毁他的同道、甚至是无意骂出口被他听到的白衣小儿……
桩桩件件,都燃起他身为修士时时刻意压制的欲望。
欲望压制太久,就像越垒越高的堤坝中洪水,一朝堤坝崩塌,水势,势不可挡。
既然如此,那就反了这天下吧。
他开始以为皇帝炼制长生药之名暗中炼制魔祟,并放之四海。
直到三年前,魔君木水找上他。
“你想要天下吗?”魔君木水高大的身影隐藏在昏暗中,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可以帮你。”木水轻笑,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光芒。
木水开出了诱人的条件,包括帮他夺取人间至尊之位以及……长生。
他知道木水向来瞧不上凡间的一切,所以几乎从没要凡人臣服的想法,虽然人与魔之间难免会有角斗,但数百年来,从未出现魔族大举入侵凡间的情况。
“好!”年重低下头,不仅是为木水的威压,还为更加容易到手的天下。
眼前的舒怀对他造不成影响,让他投鼠忌器的是一直作壁上观的车海。
英乂的心腹,七大魔王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而且听闻车海与木水不合,几百年来潜伏于魔界不曾出世。
但随着英乂苏醒,车海雷厉风行联合夕落,助英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魔界七城十八域中最重要的照临城。
他亲眼见识过前魔君英乂的厉害,不过一掌,便将当时镇守照临城的转轮君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得不求助他暗中输送凡人精血修复被毁的肉身。
那时英乂似乎有意震慑群魔,一出手便是不可逆转的杀招,转轮君辗转数地,就算到了京城方便他随时相助,但最终也徒劳无功。
当他从师兄王珂口中得知转轮君为舒怀和秦喻蝉所杀,其震惊之情,不言而喻。
不过幸好,木水似乎并没有因转轮君之死迁怒于他,也没有减少对他的帮助,这让他稍稍安心。
车海的淡定自若让他额头浸出冷汗,如果不收了这些无魂婴,那么就算手中有炼制的邪祟,他也做不到完全控制,到时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邪祟祸乱人间,那他要一个残破的天下又有什么用?
舒怀愈来愈吃力,她的符咒能用都已用尽,体力也消耗巨大。
年重带来的人中不乏好手,其中一人,修为远高于她,但似乎对她颇为忌惮,每次都是在能伤到她时及时收手,这让舒怀好生不解。
身见的光芒愈发炽烈,想起英乂曾对她讲身见会借法护主,但如今她与英乂相隔何止千里,身见出现异样,却是为何?
莫非英乂亲自来了不成?
她心念一动,看向不远处一脸担忧的苏弘。
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苏弘还是苏弘,不是什么魔君英乂。
突然,驱魔阵攻守之势易形,年重竟然转换策略,不再理会她不屈不挠的攻击,转而指向车海。
舒怀定睛一看,只见车海嘴边噙着一丝笑,□□动法咒,而她身后的木箱中,一个个慢慢燃起青色的火焰,随着她翻转的手印,火焰倏忽便绿,在风中翩翩起舞,映照的山坳一片诡谲。
车海竟然突然发难,驱法烧了三十六个木箱,木箱中绿火熊熊,掺杂着青黑色的浓烟与若隐若现的生死带。
不过几个呼吸间,木箱、连同木箱中的人皆被魔火焚为灰烬。
在场众人见此巨变,一时待在原地。
车海翻身而起,窈窕身姿如云燕一般轻巧落在年重面前。
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车海,年重慌忙后撤。
但车海妙手一扬,一记法印挥出,将年重震出数丈,口吐鲜血,不知生死。
驱魔阵中那个修为高超的修士见车海对年重突然发难,忙回身相助,他期间数次加速,也只是堪堪接住几乎落剑的年重。
隔魂阵没了施法者,结界如遇到麦芒的泡沫,遽然消散。
驱魔阵一少那修为高的修士,舒怀便觉得应对一松,登时士气一高,刷刷刷连出数刀,专攻那修士一直防护的法阵破绽。
虽然,主力已去,但驱魔阵仍然不容小觑。
好在剩余众人见年重与那修士尽皆出阵,手下虽未松懈,但已萌生退意,这倒给了舒怀可趁之机。
那扶着年重的修士见状,长臂一挥,散了驱魔阵,御剑而去。
剩余修士见此,也一个个有序退出,护着年重与那修士呼啸而去。
车海瞥了一眼苏弘,又看了看舒怀,莫名其妙地一笑也飘然而去。
从车海出手到年重退去,不过几个弹指。
木箱中的尸体早已被魔火烧得渣都不剩,本欲救出这些人的舒怀见此,不禁悲从心来,七十二条人命,如从未出现过这个世上,飘散在山风中。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不公,不公!
确实,不公。
修士终其一生的修为之能,也不如在人间多受掣肘的魔的一击。偏偏那些魔还心存不良,视人命如草芥。
为什么魔可以轻而易举收割凡人的生命,而凡人对此却无能为力。
难道真如英乂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