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16)
英弋倚着门,似是有点发愁地道:“哎,我见娘子今日好生奇怪,话也多了,连对为夫的称呼都变了,你又说不舒服,我当然不放心啦,便在岳母大人那告了假,来探探你。见你换了衣衫直往这边来,我就跟来啦!”舒怀听他一句三叹,似是十分担忧的样子,但从他表情站姿上一点也看不出是在关心他,而且听他的意思,那闺中私称似乎也不是哥哥。她不仅起了好奇心,想开口问自己到底怎么称呼他的,但话到喉咙口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傻瓜,问出口,不就是自承认傀儡舒怀是假的了吗?不过这傀儡有能耐啊,还能造出她都想不出来的称呼。
英弋又道:“走吧娘子,宾客都到齐了,我们还要去敬酒呢。”舒怀不知道吃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宴后能不能顺利而退,想到苏弘还在外面等她,她怎好那么晚呢,只得找个机会重新唤醒傀儡,让她代替自己赴宴好了。但想到英弋这几日相伴的娘子是个傀儡,那画面简直诡异,不禁有些想笑,道:“那我回房换身衣服,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换衣服那么麻烦,让客人久等就太失礼了。”
舒怀下巴指了指他一身红袍,笑道:“你看我俩一红一白,让客人看了,岂非更加失礼?”
英弋打量下自己,点头道:“确实如此!”说罢,轻轻击了两下掌,须臾间,不知从哪转出一个黑衣小童来,舒怀心一下子就凉了。
那黑衣小童手里正捧着一件边缘绣金的白袍,甚是恭敬地奉到英弋跟前……
舒怀怔怔地看着英弋就在自己面前换上白袍,心都冷了。
呵,权贵之家果然非同凡响,原来拍两下手,就是送衣服过来,还是送白衣服过来,你怎么不送身汗衫过来啊你!
舒怀被英弋拉着硬着头皮往大厅中去?
厅中人已分宾主坐定,见英弋进来都起身施礼,二人还了一礼,坐在位上。
舒咏光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些场面话,厅中众人也都回以客套,舒怀听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客套,客套!毫无意义。
那些人不吝称赞璧人,主人热情款待,玉盘珍馐,美味佳肴多有破费。虽然如此,但若没有这份大餐,只有清汤萝卜水,多半的人会暗里讥讽东道主的悭吝和失礼。
舒怀跟着英弋敬了一圈酒,脚底都有点飘了,坐在位上慢悠悠夹菜吃。
见舒怀手指伤口,英弋关切地问道:“娘子,你受伤了?”说罢招来黑衣小童,从他手里抽出纱布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把舒怀伤口缠得像个结了几层网的茧。
连纱布都随身携带的吗?舒怀大惊。
舒怀有点头疼的看了看这个茧,又一层层剥开,将纱布丢开,道:“无妨,小伤,被刀不小心割了下,你看都结痂了。绑着都方便吃饭了。”
其实她实在不习惯这么小的伤口就包这么厚的纱布,简直是小题大做。
英弋看着她,颇为认真地道:“我给你夹啊。”舒怀没理会他。
“就让你女孩子家别整天舞刀弄剑的了!你看你,穿的什么,你礼服呢?”舒咏光淡淡的道,但舒怀觉得他还是冷淡着说,比较切合他情绪。
英弋笑道:“不然!岳父大人,小婿就是久仰阿怀风采,才执意要娶她的啊。而且,阿怀这一身相当俊俏呢,小婿喜欢得紧,她在家也时常作此装扮,方才是小婿看阿怀顶着一头钿头花簪好不难受,便自作主张换下来了。岳父要怪就怪我好啦!”
舒咏光大为尴尬,叹道:“国公这般纵容……哎,真是小女荣幸。”舒怀没想到英弋就是因为自己舞刀弄枪修仙论道才娶的自己,不禁一呆。
待到送走宾客,舒怀心不在焉地与姐弟东拉西扯,想抽空回房换回傀儡应付英弋,一时竟无法脱身。
冬日的阳光总是匆匆忙忙,眼看夕阳西下,不知道苏弘吃饭了没,定是等得急了。
“娘子心不在焉的?是想早日回家吗?”舒怀好不容易打发了姐弟,英弋的声音突然从后面蹦出来,搅得她更加心焦。
她正要回答,只见一袭青衫出现在庭中,正是苏弘!舒怀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极为开心,道:“七郎,你怎么来啦?”
苏弘给她看书上文字,“久等不归,怕有意外。”舒怀想也是如此,见另一页上写着【舒怀故友,求见……】什么什么字样,又想到他能提前写好舒怀问题答案,真是很了解自己了,心里不禁甜滋滋的。
英弋搂过舒怀肩膀,颇有敌意的盯着苏弘,道:“娘子,这是你朋友吗?”他眉头微皱,似是极为不悦。
舒怀挣脱出来,叉手道:“国公,我与这位朋友许久未见,可否容我单独与他聊会。”
英弋道:“娘子哪里话,既然是朋友,自去聊,我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
舒怀果然是快去快回,她拉着苏弘一回到房间,立刻解了傀儡,让她自去寻英弋,本来她怕英弋与真舒怀接触过,再看假舒怀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想往傀儡里再抽点灵识进去,却被发现她意图的苏弘拦下。既然傀儡已出,二人还等在这干嘛?她拉起苏弘从后门一溜烟跑了。
第12章 车海
探魔针狂转不止,舒怀敲了几敲,不见好。
见她面现为难之色,苏弘微微一笑,看向探魔针,写道:“何故?”
舒怀道:“不知什么缘故,这几日总是发疯。”她话音刚落,探魔针指针一亮,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舒怀大喜,忙拉起苏弘巡着探针所指,不敢停步,她有武艺伴身,脚程不慢。据她所知,苏弘是个一点灵力也没有的平凡人,但脚程却一点也不比舒怀慢。但她此时不暇思虑其他,捉到吸食人灵识的妖魔才是紧要。
夜幕已浓,街上行人寥寥,二人穿过数条长街,来到城南边的一间民居。探魔针的探针陡然消失,看来他们是来对地方了。
舒怀神情戒备地握着身见刀柄走在苏弘前面。
那民居三房一院,门大开着,一道青砖路从大门铺到堂屋门口,路旁值着两株腊梅开着几朵小花,大部分还都是骨朵儿,房子虽旧但装饰得雅观别致,院中青砖腊梅,屋内竹帘红烛,想必这里的住户也是个淡雅之人。
此地风景尤好,静谧恬淡,不失为一个俗世长居的好地方。舒怀心下一宽,抬眸望了一眼苏弘。
苏弘坦然自若,施施然走进来,似乎像逛自家庭院般自然随意,“这地好,可长居,与哈怀!”舒怀一愣,心头泛起一股暖意,二人心思不谋而合。不过如果和他在一起,还是回无名峰最好,她最喜欢那里了,只可惜她这几年没回过无名峰,不知木屋山洞变成什么样,还能不能用。
“哎呦,这不是薄刀二郎吗?”只见一个青衣女郎掀开竹帘缓步而出。女子腰肢纤细,兼之面容姣好,眉目含春,挺直鼻梁,樱桃小口,不施粉黛更胜施粉黛,姿色实在不亚于她见过任何一个女人,真是从上到下散发着噬魂销骨的气息,看得舒怀几乎挪不开眼。
但更多的感觉是,舒怀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女子穿得太少了。
正值寒冬腊月,这女子只是一身薄薄的青衫,一双绣花单鞋,在这数九寒天里,她看着都替她冷。
青衣女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舒怀,又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苏弘,纤眉一挑,欺身上来,凝脂般的玉手轻轻搭在苏弘肩上,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捂着几乎可以说是动人心魄的唇笑道:“好俊俏的小郎君!不如跟了我吧。”苏弘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微一侧身避开她将要探到脸上的玉指。
舒怀脸一黑,把苏弘拉到身后,冷冷地道:“是你吸食了莫掌柜的灵识?”天帝保佑啊,这人脸那么自然铁定不是人皮,长得那么好看,看起来就不好对付啊,必定是妖魔界知名魔物。
见舒怀将到手边的俊俏郎君护在身后,青衣女郎挑了挑眉,神情甚是耐人寻味,咯咯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他。”
“尊驾贵姓!”她虽觉得眼前这女郎在魔界身份不一般,但刚刚看她如此撩拨苏弘,心中醋意大涨,实在是一点颜面也不给,是以语气中毫无客气可言。
“呦,二郎好大的脾气呀。”青衣女郎笑道。
舒怀哼了一声道:“本姑娘姓舒名怀,什么二郎三郎的,你们魔界给人起外号也不探清本姑娘是男是女吗!”当她知道魔族给自己起的外号被刻在诫碑上,好生担忧以后出门要被各种妖魔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