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11)
舒怀一愣,垂手不言,半晌才道:“我也不清楚,但定是欣赏你才专门提亲娶你啊!”
“姐,你先走吧,我困了。”舒怀真是心灰意冷,只想蒙着头大睡一觉,睡醒了还在薄刀峰的自己的小屋里逗猫玩,她刚刚睡醒,一点也不困,只是不想听见人说话罢了。
舒容放下碗筷,吩咐道:“记得把面吃了,凉了吃对身体不好。”绑着要怎么吃啊,这个傻姐姐。
舒怀这个时候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辟谷,却又辟不彻底,十天半月不吃饿不死,但又会很饿。她真希望自己现在一天不吃饭就饿死,也好过受这个委屈。
好啊,你要借英国公府振兴御镖门,也想撇清我这个整日东游西荡让御镖门颜面尽失的女儿,就让你丢好啦。
果然,直到晚饭时分,才有人过来给她解开捆仙索,她坐在桌边一语不发,木然的听爹娘姐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
“阿怀怎么不吃?”陆晚晴见舒怀握着筷子但动也没动,开口问道。
“不太饿……”舒怀低声道。
舒咏光见舒怀一副没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你委屈什么?英国公乃今上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京都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呢!你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嫁到英国公府,又是做国公夫人,就是我舒家烧了高香了,哪里委屈你了?”
京城人要嫁就让他嫁去好了,管他多红的虾,关她何事?既然我这般不堪,爹爹就让英国公退婚啊。她满肚子怨气无处撒放,委屈得头一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落在桌边上。
饭肯定是没吃成,虽然捆仙绳没了,但身后时刻站着两个修士,以防她临婚脱逃。她的刀、法器、符箓朱砂笔等从薄刀峰带回来的东西几乎都被收走了,她暗暗念动咒语,召不来身见,想着八成被封起来了,又是一阵心酸。
翌日,丫鬟给她梳洗打扮,戴上英国公府送来的凤冠霞帔,一身红袍艳晚霞,连她从没动过的眉毛也被动刀修得变了样,看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舒怀竟然觉得有点……好看。本来她母亲陆晚晴便是薄刀峰有名的美人,当年多少仙家子弟求婚不成。后来下嫁舒咏光……舒容便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女,长得娇小玲珑,像极了陆晚晴,又不知令多少王公子弟心折。
舒怀却不那么像陆晚晴,她容貌清秀而不失飒爽,若是一身男装,英姿绝对不输男儿,但换上红妆也算得上是芙蓉之貌,只不过人家是女子行动时是弱柳扶风,静坐时是娇花照水,她行动时倒是有点像壮柳起风,静坐时,嗯……她只有睡觉时是最静的。
在御镖门逃婚是不可能的了,除了时刻都有人盯着她外,她自己也不想逃,舒容说得没错,她一走了之,很可能给御镖门带来灭门之祸,那毕竟是她的血亲,她怎忍心罔顾。但正因如此舒怀才更加气恼,但也只有气恼。
陆晚晴坐在一旁给舒怀讲话,但她心不在焉,陆晚晴讲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等她被喜娘牵着走进花轿坐定,才反应过来,刚刚母亲似是在哭,虽然只是低声抽噎,但确确实实是哭了,为了她吗?说来她还没给父母道别,这半日如同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
第8章 逃婚
她定了定神,倚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地听了一路的吹吹打打,终于等到轿子停下。唱礼官高亢的声音穿过鞭炮和鼎沸的人声请新郎踢轿门,接新娘子。
透过盖头穿过轿门缝隙,舒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轿门外。然后就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轻轻拨开轿门,但只拨开不到几寸的缝隙,不知为何又猛然收了回去,等了一会,那只手在众人的欢呼声和鼓励声中略微有些颤抖地彻底掀开轿门,然后将那只修长的右手伸到舒怀面前。
还好,并不是什么老头,舒怀心道,那只好看的手的主人应该也是如传闻的一般是个书画两绝的贵公子吧。
但那又怎样,她不在乎。
微微颤抖的右手和手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了新郎看似镇静的内心。
舒怀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手放在那只手的手心。
新郎微不可查地一愣,但随即紧紧握住舒怀的手,并将红绸递到她手里。
英国公府内外张灯结彩,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京城离得近的百姓都挤在府门前叫嚷,各种声音闹嚷着,吵得舒怀连身边丫鬟给她说话她都听不清。目光所及都是一双双腿、台阶,还有满地鞭炮残红。
被英弋用红绸牵着,舒怀亦步亦趋,来到大堂,听唱礼官扯着还算不错的嗓子唱礼词,四周便一下子静了好多,她便听到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
“哇,英国公果然仪表不凡!”
“真是一表人才。”
一句句,一字字穿过吵闹的人群,送入舒怀耳中,听得舒怀直冷笑,长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嫁?你去嫁啊,你去嫁啊,鬼才想嫁。
跟着英弋的脚步机械地随礼,直到唱礼官在众人兴奋地高呼声中大喊送入洞房,舒怀才松了口气,随着前面的皂靴红衣转过七廊八柱。
一路走得舒怀心都焦了才进到一间房中坐定,房中红烛摇曳,慢慢拉长了地上修长的身影,隔着盖头她隐约看到那身红衣招了招手,凭退下人,然后坐在她右手边。
“娘子!”
清朗干净的声线,拖着有点软软的尾音飘入舒怀耳中,语气中还带着三分调笑、三分撒娇、三分柔情,听得她心头一跳。
这就是京城一等一的贵人英国公英弋吗?
舒怀没搭腔。
“娘子你不喜欢我吗?怎的不同我讲话?”英弋一手撑着床沿,一手轻轻挑起盖头一角,也不掀开,身子一歪几乎将整个脑袋从盖头底部探到舒怀面前,笑意盈盈的目光入拨开浓雾的春风带着温热的气息铺展在舒怀面前。
冷不丁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孔,吓了舒怀一跳。
那张脸俊美清秀,又带着三分英气,白皙无暇的面庞透着不知是羞涩还是被嫁衣映照了的红润,煞是好看。原来英国公是个眉眼都带着春风般笑意的俊美男子,但说是男子却还带着少年人的无邪和调皮。
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舒怀呼吸一滞,觉得似乎在温柔的月光中行走,却蓦然与一只迷途知返的小鹿相逢,心跳停跳了一拍,但随即砰砰跳动起来,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从眼前化开。
她看得呆了,神思有些飘忽,灵力瞬间紊乱,控灵术断裂。她与英国公府那男子一旁的傀儡舒怀失去联络。自然也不能透过傀儡舒怀的眼睛看到那温柔得如春风般的笑容了。
“可惜!”舒怀躺在与英国公府分立朱雀大街两侧的客栈的床上,捶胸顿足,大呼可惜,好看的人儿,不论男女,总让人忍不住想多瞅几眼,就算是不愿意嫁的人也一样。要不是控灵术极耗费灵力,她那一瞬间的神思不稳,怎么会控灵失败呢!
说来,她可是花了好多心力才制成的这个傀儡,剪了好久的纸人,才剪得这般规整精致,她甚至用自己头发、鲜血、指甲化到纸人里,力求傀儡逼真。
为了傀儡能自己应付一下稍微复杂的情况和方便本体控制,她还忍痛抽了自己一丝灵识注到傀儡里,以方便控制,这种傀儡在失控后尚有自己意识,不会像傀儡术那般失控后便变成一个木头人,只要不出意外那丝被抽出的灵识也还可以重回本体。她又实验傀儡实验到半夜,才勉强弄好。虽然傀儡面无表情看起来呆呆的,但不正是不愿出嫁心灰意冷、心如死灰、心不在焉的舒怀应有的反应吗?是以陆晚晴在舒怀走前说了一堆话,傀儡舒怀虽一言不发,陆晚晴也没怀疑。
如今控灵术失控,想再连接上,非要重新与傀儡接触不可。
“唉。”舒怀有些懊恼,下面就要看傀儡舒怀的表现了,希望不要太早露馅。但万一英弋要对她做什么……那傀儡表面上看着像人,但毕竟不是人,只要有再进一步的接触,便知是假的,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用控灵术控制傀儡的原因,因为她可以随意操纵傀儡,比如在英弋碰她时一脚踢翻他或者干脆打晕……看英弋一副书生模样,八成是那种碰一下就能晕个三天的人。
舒怀乔装打扮,一身白布袍子,将毡帽压得低低的,时不时在御镖门和英国公府周围打转,但一丝异常的消息也没听到过。他还打着是国公夫人故交的名号向英国公府的门子打听傀儡舒怀的情况,那门子只说府里人都说国公甚是宠爱国公夫人,常见英国公牵着国公夫人的手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舒怀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坚定不移的认定这英国公英弋看起来聪明人相,但绝对是一个痴儿。否则怎么这么久也没有露馅?莫非傀儡舒怀成精了不成?那门子说要去向国公夫人通报有故友来访,惊得舒怀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