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清,即日起,你也不必回去了,既然如此喜欢马,就去马场里看马吧。”刘曜没有将她许人,给她一杆子支去了当驯马女。
真是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被刘鹏安置在马场,司马清不觉得是受罚,反而因此开心了几日。
碧草蓝天,白云朵朵,看着舒心畅快。累了可以在暖暖软软的草垛子上打个盹,渴了饮一口清澈甘甜的泉水,没事骑马游弋练练身手,一切悠闲自在。
这天一看马的小吏远远打马过来,见司马清正捧着一把苜蓿草喂马,他骑马在她身边转闲了两圈后,盯着她耳坠看了许久道:“司马清,你跟拓跋城是什么关系?”
嗯?
来了几日,从来无人对她的行踪干涉,只要不出马场,她就是这里光吃不干活的那一个。
偶尔刘鹏想进来看看他,也皆被这小吏以相国的禁足令为名,将那些好心的看望之徒给请出去。
就是母亲大人,也只是送些衣服和吃的,也见不着她。
她私闯赛马会的事儿,被刘曜怀疑动机不纯,只是她演得跟真的不知道赛马会的目的一样,这刘曜一时又抓不到错处。
小吏如此一问,司马清觉得大有文章,故而眼都不抬的道:“拓跋城?哪个拓跋城?”
“不用装了,你耳朵上所戴之物,是鲜卑部圣物所制,除了能捕杀到吊晴白虎的勇士,就是贵为王族,也不能得到这份荣耀。”
司马清手中草料掉落于地,摸了摸耳朵,这东西小得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看不出有何稀奇的。
第 52 章
“我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鲜卑部族。”司马清摸着耳垂道。
“你莫不是跟他有过命的交情,谁会将此物送你?”小吏说得头头是道,认准司马清与拓跋城有私。
司马清仰头望了望四周,斟酌了一番回道:“你虽照顾了我几日,可也别诈我。我看分明是你看上了我的耳坠儿。告诉你,这东西是相国赏赐,不只这一对坠子,还有整整一盒子珠宝。你想打秋风,就说些好听的话,我一心软自可送你便是,用这等下作的话来诓我,你可是得不到半点好处的。”
这小吏本是跟拓跋城一齐送到刘曜帐下做刺客的。
他知道拓跋城有一对这样的耳坠。
后来坠子不知所踪。
现在突然戴在了司马清的耳上,自然起疑。
不成想司马清一口否认。
他愣在那里,不知道他哪里说错,“明明这东西非比寻常,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拓跋城有一对。”
如果不是拓跋城所赠,那正合他意,可以向司马清要了来,不怕她不肯。
“你母亲是羊献容吧,她跟着相国吃香喝辣,过得舒服,怎么还会少这些东西,只要在床~上吹吹枕头风,她有什么,你就有什么,这点东西,不如给了我,我也好照顾照顾你。”
小吏说得眉飞色舞,志在必得的样儿,司马清看着恶心。
他跃下马,刚要对司马清展开一个风月无边的笑容。
司马清面无表情的向他望了两眼,主动走过来。
小吏心中狂喜,司马清走到他跟前,没有停步,继续向前。
随后耳边响起拓跋城微凉的声音:“师兄好闲情。”
小吏猛然一个回身,脸上笑意全无,一本正经的对司马清道:“马不能喂太饱,会撑着的。”
司马清眨眼数次,小声道:“我明明才刚开始喂。”
“咳……”小吏眉头紧锁,一副严肃模样,“好好照看,小心着。”
说话间,那小吏已闪身不见人影。
拓跋城难得一笑,嘴角飞扬出一个隐隐的弯,眼中如沐春风般的看着她,已不复之前责难烦恶之色。
司马清瞧了瞧,他心如为何如此好?看她在马场受苦,风餐露宿如一介马夫,他便如此高兴。
我去。
原来是看她的笑话。
不想被他训话,影响一天好心情的司马清甩了甩手,转身便要跟着小吏走。
“夫人要我让带话,让你安心在这里养马,过些日子等相国的气消了,自会想法子接你回去。”拓跋城伸臂拦了司马清,向她嘱咐道。
“没事,我本就不想呆在那里面,出来正合我意。”司马清想想又说,“替我谢谢她。”
“几日不回,连称夫人一声‘母亲大人’都省了。”拓跋城故意道。
司马清面色凝重的回道:“拓跋城,你不是我。”
拓跋城:“我自然不是你,男女有别。”
司马清唇边笑意冰凉的道:“我在这马场养马,才明白你当时被抓,落在刘曜手里,是多痛苦的事。”
拓跋城眼中微微闪着光,目光遥遥看着北方:“我从不觉得身体上所受的痛,能让我有多苦。不过是不想认输罢了。”
司马清目中带泪:“你我若易位而处,你可愿意叫她一声母亲?”
羊献容以废后之身,委身于刘曜,已成了天下的笑柄。
女子常以贞洁两字标榜的一生的价值,有德有才均不是衡量一个女人是否合格的标准。
而作为母仪天下的表率,羊献容无疑是让无数人诟病的一位。
拓跋城却只是一挑眉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自汉代以来,用女子一生的幸福去跟从未有感情的异族和亲成了历朝的一个国策,千军万马在手,一国之君权力,都不能抵挡住铁蹄踏入洛阳城,何况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从不认为你的母亲有何过错,她只是想保护她自己和你罢了。”
司马清怔了怔,此番话若是出自洛阳城那三万逃生的百姓之口,她会为母亲所做的一切感到值得。
但她从未有听人如此说过,更别说让人承认是她母亲救了那些人。
她无力的望着天空,双眼蓄满了泪,强颜欢笑道:“拓跋城,谢谢你。”
拓跋城默了默,很想拍拍她的肩头,告诉她,一切会过去的。
但需要学会忍耐。
手刚要伸出,她回头冲他一笑:“以后我们同病相怜了。”
“我不要你可怜我。”拓跋城收回手,负在身后,五指慢慢缩成一个拳头。
过了良久,他才道:“黑云几个月后要出战,你不好好看护着它吗?”
司马清撇了撇嘴,随手扯起一根狗尾草,在手中把玩:“黑云不是在石将军的府上养着吗?我去看护,还不让石昇给劈了。”
“黑云正处在……”拓跋城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合适跟她说的词,沉吟不决后才吐出后面的,“特殊时期,无人能照料好它。你去正好。”
“什么时期能强过我的这条命,我可是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司马清自觉石昇跟自己八字相冲,见面不是刀就是剑,且那武夫,似乎对于美人有着别样的芥蒂,搞不好日日想整死她。
拓跋城见她态度坚定不移,只得思量三再,轻道:“昨晚,黑云突然用后蹄踩了石昇,脚骨裂了,只怕没有百日好不了,现下相国点名让你去照应黑云,不为别的,就是担心石家人会一怒之下杀了黑云,毕竟那马可是极端难得,要是真被杀了,又伤了羌部姚氏的面子。黑云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才向相国举荐了你的。”
“挺好,足见平时他没有善待黑云。”司马清嘴角飞起一抹笑。
“咳咳……”拓跋城不得已道,“它处于发~情期”才会如此的。”
“哦……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让我去做替死的,你还真的很高看我司马清。”
“如果你不去,黑云只怕过了今晚,就会被处死。”
“何必跟一匹马较劲。人有七情六欲,这些少爷公子,不是没事还要去喝喝花酒,厮混在胭脂堆里吗?怎么马就想想如何找个可心的母马红尘作伴吗?”
“高见。”拓跋城忍不住由衷赞美了一句,见她语气虽硬,可话里透出愿意去的想法,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袋香甜糯米糕儿送到她的眼前。
司马清见吃忘义,双眼放光的抢过一块糯米糕儿,随手剥落上面的红纸,放在鼻下一闻,清甜如蜜。
见她笑着将糕送入嘴中了,拓跋城低头浅笑,突然司马清将手一停,侧目瞥见他的笑容,故意凉森森道:“这东西不会放了什么毒盅之类的吧?”
好心没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