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231)

不一会,一个黑色的小点出现,司马清放眼看去,来人催马上前。

一身盔甲,白色的须眉,双眼冷冰的看着他们。

“刘大人。”司马清跨在马上道。

“长公主。”

“正是临海。”

“你为何在此?”

“刘大人,你又为何在此?”

刘为手把腰间佩刀:“我来讨债的。”

司马清平静的看着他,等了近两年,他终于还是向大晋宣战了。

“皇上死了,欠你们刘家的可算还了。”司马清问。

“还?我刘家灭门,只有我一人逃出,你们司马氏可真会算。”

司马清摇了摇头:“你走后,皇上杀了王敦,戮尸于朱雀街,枭首悬于东宫楼三月,那里曾是刘大人守的东宫,是刘大人手下守护的地方。”

刘为目中恍惚,眼前似见那日宫城之下,血流成河的景像。

几千人,都因护城而死。

而背叛者却得了高官厚禄。

他每每夜深回想,心中痛苦难当。

现在司马清一句“皇上能做的都做了,杀再多的人,除了造杀孽,于事无补”,让他更加愤怒。

“他不应该死这么早,他才二十七岁,他应该看着我刘为是如何攻下一座城,如何将一座城里的人都对他众叛亲离。”

司马清:“这真是你想要的?”

“是。”苍老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恨意。

“刘大人,你以为大晋为何会亡”

刘为略意外,他从没有想到守,这句话会从晋国的公主嘴里说出来。

至少这种话说得有些早。

大晋在江东十几年,还未灭亡。

“我余生所愿,大晋会亡于我手。”

“不,国亡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意志,而是从来没有消减过的欲望。我劝你不要动手,枉背了骂名。

去灭一个将亡的国,不如去建一个全新的皇朝。

一战下来,消耗的是你,还有你身后这些人的生命。

其实你们男人打打杀杀,争夺城池,无非是想占有更多的地方,享受只有自己驾驭百万奴隶的成就,圈养更多的女人为自己生养多得数不清的后代。

可那又如何,司马氏能灭曹魏,自然有人能灭司马氏。

只是刘大人,你把战火烧到江东寒族人的身上,你可想过,死三千,却要三十万甚至更多的人陪葬,这不是报仇,这是屠杀。”

刘为心口起伏数下:“我管不了这么多。”

“那你跟刘曜何异,石雷何异?他们交战,坑杀了两万多羌氐族,你以为你攻下江东,那些为你修坟,为你鸣不平的江东百姓能逃过石雷的灭汉,石虎灭种吗?”

刘为心头发热,他跟随石家人打战,一路上杀人如麻,有时自己都麻木到,只会说“杀”这个字。

江东,江东。

他曾誓死守卫的地方。

山青水秀,阡陌纵横。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方才看到拓跋城一直在望着他。

“代王,你带她来,不会以为大晋守不住的山山水水,能被她几句保住吧。”

拓跋城冷冽的目光扫过刘为,催马上来:“刘曜已灭,你若攻打大晋,忠臣变罪人。”

刘为嘴角斜了斜,白发在空中飘着,凝神半晌:“我们这种人,如若不能为他所用,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甘做被驱使的奴隶?还是做自己的主子。”

刘为的马儿一声嘶,马头偏向另一个方向,忽听到身后一片糟乱。

回头,一个兵勇上前:“刘将军,军中那些降兵全被杀了。”

“为何?”

“他们大多是江江寒族人,想回家。但听说是要去攻打他们的家乡,就起事了。”

“为什么不留下活口。”

“石虎将军说,刘曜都杀得,小小一个降兵有什么杀不得。就是杀尽江东,染红这里的千百条江河,也不过是杀了一群跟他们争食的羊。”

刘为大为光火,马蹄声四起,回营。

眼见将军风风火火的离开,司马清喃喃道:“代王,你其实并不想攻下曾城是吗?”

拓跋城看着远去的刘,有些出神。

刘为一身为江东征战,被王敦排挤,如今在石雷帐下,虽领兵上万,却连自己的家乡都守护不了。

他身后几万鲜卑族人,好不容易从四面八方,脱了奴籍,在辽北生活。

累了可以看看湛蓝的苍穹,困了可以枕着碧绿的草原,渴了饮一人捧雪山的流下的雪水,一切安宁而自由。

再看前方,不过数里之遥,刀光剑影里一个个萎顿的人形,在最应该欢笑自在的年纪民,草草而亡。

谁不希望太平?

他叹了一声:“我一直在希望,让族人的老人,看着他们的儿女成亲,等着小孩子们长大。

我曾给他们希望,不想因为我的私欲把这希望给毁灭了。”

“代王,陈兵曾城,是想让刘曜与石雷以为你要攻打大晋,因而他们两相互斗,不用提防你对吗?”

拓跋城一笑:“他们都在拉拢我,我不做个样子,他们如何能放心大胆的互相搏杀。”

“那你是笑在最后的。”

“各取所需,大晋许我的一样不能少。”

司马清低头想了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是。”

“刘曜军营里士兵失惊是你做的?”

“嗯。”他沉默了一会,点头承认。

“你用毒?”

“也不是,曼陀罗花喂马,种子拿去焚烧,可以安神的。”

多了便是毒,司马清知道。

“不这么做,你如何能回到我身边?”

“只怕宫里又要非议我这个羊献容的女儿了。”

拓跋城指了指远去的一辆马车:“那上面就是王导所称要请回去的大晋公主,他们那么急,我只好送一个给他们了。”

“谁?”

“还有谁?”

司马清想了想,似乎猜出车中所坐之人的身份,浅笑:“城哥,你这盘棋下得真大。”

“我是布棋,从不轻舍任何一颗阴棋,尤其是那种天生为棋的人。”

“我呢?是你的棋吗?”

他不语,伸手握过司马清的右臂,推开上面的袖子,露出上面的伤痕,指尖轻抚。

心说,从来没有一个颗棋敢与对弈者抗争,但你做到了。

说服姚琳春将刘曜的藏身地告诉石雷,你比我更厉害。

棋,临海,你才是洞察人心的布棋高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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