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25)

幸而拓跋城长得高,又站在司马清的前方,所以才遮挡了些,要不然边上的马儿吃不准哪里蹦出的绝色少女花痴乱叫,随便飞踢一脚不知道谁要倒霉。

石昇与张茂两人,追着十个骑马少年的踪迹,一路所向披靡,只是一圈下来,便有五人被扯掉了那件披着华服。

只是没有万万没有想到,马奔得奇快,追上扯衣时,少年的双手不自觉脱了缰绳,人无法在奔行的马背上保持平衡,很快,便有少年从马上栽倒下来。

一声赫赫的马蹄践踏声,伴随着少年的惨叫声,向着空旷无垠的马场上方传扬开来。

马身起伏,人影摇曳如风中落叶,飞向天空,又失重的摔下,落在软草上还好,被后面飞过的蹄子踢到踩到的不在少数。

司马清心中一下紧过一下,刚刚才有的一丝放松心情,随着消失在马背上的少年越来越多,她的身全渐渐冷掉,最后如坠入了冰洞一般,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王氏与几个夫人笑着看着,丝毫没有半点怯懦与害怕,女子见到生命消逝本是最容易动恻隐之心的,可是她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同情之色。

反观拓跋城,沉默如天空中静观一切的流云,虽千变万化,可却不发一言不出一声。

“你看着袁雄死吗?”司马清撇开众人,匆匆走到拓跋城的身边,压着声音道。

“你这般对别人上心,终是让人看穿利用了。”拓跋城幽幽道。

司马清一惊:“姓王的为了那日的事,还在算计我吗?”

拓跋城眼色沉沉的道:“那天你走后,常春馆里人都被司马越的人给拿了去,死的死,伤的伤。你觉得袁雄还有一条活路可走吗?”

司马清看着最后一匹马,最后一个在马背上伏着小小身影,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拓跋城侧目道:“你被罚关进宗庙里,我都无能为力,你还想我怎么样?”

司马清一心想着袁雄别成了自己与王氏对着干的牺牲品,初闻他这一句跟生死无关之言愣了一下。

直到见他眼色有异,不如平时冰冷,脸上不免一热,原来他时时都在担心她的处境。

她急切道:“只求人救下她,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一切都听你的。”

拓跋城挺直了脊背,在一众看客之中从容上马,勒马回首时,他望了望她清澈目光,眼色颇为复杂。

耳边少年跌下马的惨痛叫声,夹带风声刺入他和她的耳膜。

他双腿一夹跨下之马,淡淡向她道:“你记住,这马场上生长的每一株野草,便是由一条人命滋养出来的。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只是通往权力高峰的人梯。”

斜阳染尽天边血色,碧草之上人影绰绰。

突然,有人骤然惊啸于马背之上,翻转身体掠过丰美的牧草,身体重重向后面骑行的拓跋城撞去。

众人皆惊呼一声,如所有人所见,少年的身体如飞起了的一块彩锦,完全没有控制力的狠狠砸向后来者。

没有人能在疾行之中受得如此重击,且是迎面而来的冲撞。

可是,当所有人都以为拓跋城要被那人弹给一扫下马时,他却从马背上拔起身体,凌空抱住处那飞出的少年,在空中快速旋转了七八次,才徐徐落在地上。

胆大的将领惊讶之后,皆哈哈大笑:“这小子,不愧是先登营里的教头,出手不凡。”

胆小的一众夫人,全吓得闭眼抱团,只有王氏与张夫人,两人一直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却无半分喜悦之色。

拓跋城将少年扶上马背,自己才飞身上马,两人同骑一匹马,轻松在马场上跑了几个来回,期间拓跋城还会用脚倒勾于马鞍上,身子探向草地,来回几次后,手中抓起一片彩衣。

等到回到了众人面前时,他手中已有五六件被石昇与张茂扯下的彩衣。

“哗”一声彩衣掷到众人脚下,使得他们不由得齐齐抬起头来。

只见马背上的拓跋城与袁雄两个,一个神情镇定自若,一个已魂飞魄散般面如死灰。

石昇与张茂纵身下马,向拓跋城及他身后的袁雄看了一眼。

石昇道:“这小子,命大。”

张茂在一边冷冷不语,只看着那匹曾让袁雄骑过的马。

司马清寻着他的目光眺望,只见那匹健壮结实的的棕色战马,温驯无比的跟着马夫一起向这边走。

没有走步,马突然长嘶一声,倒地不起,只见马身上有一片拳头大的血印,而马嘴里不断泛出白色的沫儿。

刘鹏脸色突然大变,冲石昇道:“你要夺彩衣,就凭本事,毒杀战马做什么?”

石昇平静道:“比赛时没有说不能杀马。”

刘鹏:“可那匹马曾经也是你骑过的。”

石昇:“正因为我骑过它,今日才杀它。”

今日他眼见昔日跨下之马,居然被拓跋城和一个奴隶骑着,心头炉火中烧。宁可将马给杀了泄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马为他人效力。

石昇自命不凡,战场上也屡有战功,他杀敌攻城从不考虑手下与战马生死,只管取胜。

顾而今天这番表现,与他相熟的将领皆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马清心底的冷又多一层,原来母后让自己回宫,便是不想让她见着这些无情杀戮的场面。

只是这些事不去看,就可真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石昇无所谓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本来这十只猎物我都能打到,要不是有人多此一举的话,今日的彩头就是我石府的。”

刘曜道:“没有你的机会了,拓跋城拿下最后一个。”

第 21 章

说话间,之前被石昇扯下马的少年,纷纷被抬到了一起,有些胳膊断了,大多腿骨折了,无法站立。

侍卫点了人数后,向刘曜道:“大将军,那九人……废了。”

刘曜手一挥。

侍卫退向了一边。

王氏走到司马清的跟前,热络拉着她的手道:“看到这些人生不如死,心里是不是很难过?我也是呢。大将军手下的人可真是下得去手。”

司马清冷眼瞥她,心想难过是假,想杀一群鸡来儆她这一只猴是真。

她将手从王氏手中抽出,回道:“人是你领来的,衣是你给人穿上的,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王氏展出一个笑:“对呀,那些人,如果只是被射而死,左不过睁一眼闭一眼间就了了一生,何必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司马清心中一痛。

王氏在她身后轻轻靠近过来,一句甜腻的话从脖后传入耳中:“我会好生照料这些人,几个月后,洛阳城里,都会知道他们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只因为有一个不肯为他们穿上彩衣的大晋公主。”

司马清略过王氏笑如艳花的脸,侧目看着那些唉呀叫个不停的少年,心底的痛又加一重。

王氏为难她,她已不在乎,只是没有想到她下手如此狠毒。

看见少年们痛得脸上一层层的汗水直流,更有些直叫着“让我去死”,她心当初那些要与王氏一较高下的少年意气,被打得七零八落。

王氏有司马越那样的丈夫,以太傅之尊在朝中把持着,怪不得母后无法与之正面相抗。

而那个昏聩无比的皇上,根本就是牵制他们母女二人的棋子。

他在她们才能苟延残喘般的在宫内活着。

但那样的日子长久得了吗?

皇上都不可信,司马越之流又怎么可以仰仗?

想起之前,路过太极殿前,羊仲武被人从那里面推搡出来的忧忿模样。

她悄悄立于柱后,听到几个内侍在殿外低语:“永安殿的巡侍都换人了。羊仲武都不能辖制那里的侍卫。”

“车骑将军就是人虚名罢了。”

“快些寻个新的靠山吧。”

随即羊献容的哭声,从大殿内悠悠传出,断断续续里才听出一两句相关之语:

“刘曜狼子野心,皇后与之虚与委蛇,骗得他信任后,将他杀之。”

……

“刘曜已然是想挟天子之威,行他之权,用他也要防他。司马清与他的儿子侍从都交往过密,你不能任其乱为。”

……

那男人声音不急不缓,与羊献容说话口气,如吩咐一个宫人一般。

这便是司马清从未见过的堂哥司马越。

原来所谓的退兵中兴,只是一个阴谋开始的前端。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 主页 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