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省油,母后就遭殃了。
母后出事,刘曜也没有好处。
朝堂上司马越与刘曜早就暗斗多回,现在已波及中宫。
羊献容别人不敢擅自动她,可她司马清却是挂着皇后之女的名头。
司马清咬了咬唇,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羊献容瞥了小琪一眼。
小琪立即跪倒在地:“奴才该死,是刘……”不等她将后面的说完,身边的陈妈一个耳光子狠狠的打了下去。
要说陈妈看着四十几岁的容貌,出手却疾如闪电,一掌下去后,见小琪委曲的双泪直流,也不停手,第二掌又挥了下来,小琪不躲,身子被打得匍匐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等到微微仰头时,嘴角已微微肿胀,嘴角一动鲜血流出,指尖沾满口中血水,看了几眼中恐惧不敢再往下说,便抚在嘴上,嘤嘤的哭出声来。
这一下来得太快,众人都蒙了。
司马清这才反应过来,小琪差点说出刘鹏的名字。
宫内对刘曜与羊献容的关系讳莫如深,可纸保不住火,瞒了司马清,却瞒不住太傅以及朝中上下。
司马清眼见陈妈还要打,上前挡道:“我宫里的人,当由我管着,陈妈别打了。”
陈妈立即跪下:“公主教训得是,奴才刚才僭越了,当罚。”
说着抡起手,便向着自己的脸上扇去。
司马清虽知道宫里规矩大,但眼见跟自己相处的人,被王氏抬杠抬得下不了台,还要在他们面前出丑挨打,心中顿时不忿。
正欲阻拦,羊献容伸手拦在她眼前,只淡淡的道:“清儿,扶母后回宫。”
司马清眼中喷火,听到陈妈一声一声打在脸上的“噼啪”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羊献容语气加重道:“公主,你也要忤逆本宫吗?”
羊献容眼中三分威仪三分无奈,余下四分隐忍的看着前方的永安殿。
她在乎皇后之位,司马清却不喜欢公主的身份。
她冷冷回视王氏一眼,手腕上被羊献容抓得紧紧的,只得道:“小琪去给我拿衣服,陈妈我饿了。”
王氏见司马清要随皇后走,继续道:“皇后,公主刚到及笄的年纪,出了这事,自是下人的不好。最可恨是那个领公主去那种地方的人,公主切不可跟那种人来往。”
众人面前,羊献容不好再护短道:“是谁领她去的,本宫自会查明,今日你们就散了吧。”
王氏:“皇后,不是我多嘴,公主将来是要嫁给王侯将军为国出力的,那时可不比在宫里,有您的庇护,还是在宫里需多加管束的。”
听到“出嫁王侯”羊献容的手从司马清的腕上落下,眼底泛起冷冷光。
司马清已听得极不是耐烦,回身见她正好站定在之前她落下盒子的位置,心中微动。
浅笑的打量了王氏一眼,只看得王氏脸上生出狐疑之色,她才缓步走到她跟前:“夫人请移步。”
王氏听了退了半步。
司马清低首道:“夫人请再退一步。”
王氏无奈,只得又退一步。
脚下多出一只描金盒子,原来王氏刚才所立之处,正是马车走后才腾出的位置。
司马清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呀,这什么东西,好生稀奇,是哪位夫人带进宫里的?”
她手在袖中抖了抖,直指地上一掌可握的小盒。
众人纷纷伸脖过来。
张夫人的下人拾起,看了一眼,面色突变,她忙将盒子送到张夫人面前。
张夫人皱眉扫了一眼,起初不以为意,直到看到上面男女之图,立即明白是各府里藏于箱底不能拿出示人戏秘之类的东西。
“这东西,这东西怎么在宫里?”她拿眼看向王氏。
王氏此时也见了,倒是很沉稳的道:“自然是外人带进来的。宫内断无此物。”
司马清眼中笑意已显,却还很懂事的道:“夫人们平时在怎么无聊的紧,没事也只会求神拜佛,哪里会有这些,就是有也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不过这盒子怎么看像是东海之物。”
张夫人听出司马清意有所指,忙道:“怎么会出自东海。”
王氏接口:“这东西自是去了那些不干净地方的人,才会有的。”
“夫人认得?”司马清。
“常春馆的。”张夫人斩钉截铁的道。
“哦?常什么……”司马清又道,“可是长街上第十三家医馆,我记得叫常春堂,怎么改名了。”
张夫人:“常春馆袁季玉之物。”
众人一听,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张夫人觉出有几双眼睛,已盯上了自己。
而一直与她并肩作战,对付司马清的王氏,目光里出闪过一丝局促。
张夫人此时才恍惚明白什么,刚才她一口一个认出了那盒子,如不是她的,那她也定是常春馆里袁季玉的熟人。
她吓得面色惨白,似有百口说不清楚一般的道:“我真的看到她进了那地方。”
司马清一派天真的道:“你可是随我一同进去的?”
张夫人左右看了一眼,此时若不认下跟她一同进去,要问起盒子怎么来的,岂不是招认她之前与袁季玉有私情。
她不能改口之前所说,又要给自己下台,只得硬声道:“是。”
五十步笑一百步。
司马清看也不看她,回头向羊献容一笑:“母后,看来那地方并非只有儿臣一人去过。”
羊献容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淡淡道:“前方将士臣子们在辛劳支撑着大晋,夫人们在府里操持家事,都是为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张夫人得了台阶赶紧下,不再说话。
众人见风使舵很快,不说话便各自安好,无人再肯为王氏做出头鸟。
……
永安殿内。
司马清迈着轻松的步子,跟在羊献容的身后。
宫人们将大殿的门关上,顿时光线暗淡下来。
司马清心中隐隐不安。
“说,你们今日去了哪里?”陈妈扬手一劈,沉寂的殿内响起惊心的声音。
“唉呀!别打了。”
小琪抱着双肩,跪在地上疼得直叫。
刚进来的小婳跟她滚作一团,四下劈头盖脸的镇尺,跟着她们的身影在殿内飞起。
羊献容端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看着。
持着镇尺的陈妈,高高举起,又重重的落下,每一下都打在她们的背上,又准又狠。
司马清高呼:“陈妈,别打了!”
羊献容沉声道:“再重打二十。”
司马清央求:“母后,别打了!”
羊献容冷声道:“将当值的一并杖责二十。”
司马清暴跳:“要打,打我!”
羊献容侧目:“你多求一次,他们就加罚一次,你敢为这群奴才掉一滴泪,我便让他们到地下去跟阿沁做伴。”
“母后……”司马清一怔。
司马清连番求饶,可羊献容铁了心一般,没有丝毫动摇。
陈妈手中的尺也一下一下甩在小琪与小婳的背上,每打一次,都如同在坚定拒绝她的请求。
而殿外,私放他们出宫的当值内侍、侍卫、连同羊仲武全都在一一领罚。
“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
“不是我放的,是刘……”
不说还好,说了后面打得更重。
一时间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与吃疼的呼叫声不绝于耳。
而司马清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听了一夜,也跪就一夜。
第 16 章
耳边母后的话言犹在耳:“清儿,回到宫里,不比在民间。在外面你错一步,你自己受,在皇宫里,有多少双眼在盯着你我,你错,便是母后错,母后错了,便无法再保你一世无忧。”
司马清本还想再争辩,可想到她只开口求了三句,被拉下水的人,就多了三倍还要多。
她不敢再求,唯恐再出一个阿沁,再多出一个袁雄式的孤儿。
被罚,不是什么大不了事,对母后的话却有了另一层了解。
她错与不错,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那些夫人给她定了什么,一如在外面打着板子叫疼的宫人们,他们何错之有,错的只是跟错了主子。
只要是服伺她司马清的,一个都逃不掉。
原本年轻的生命,突然加杂了这么多人的命运,她越来越觉得宫内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了。
长跪后的清晨,人总是格外清醒,又极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