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49)

王三老爷在蒋丰年对面坐下,深沉地说:“这不是关键所在!”

“那关键在哪?”蒋丰年温和地开口。

“关键是,李家手里,握着六子被人收买的证据!——六子的钱袋丢在李家了,那钱袋里,有来历不明的五百两银票!”

“五百两?”蒋丰年倒抽了一口气,吴六虽是他外甥,但年纪小小,尚未成家,还没正儿八经地独领什么差事,谁会给他五百两银票?一滴冷汗从额头滚下,落进蒋丰年的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他是康国公最倚重的奴才,他的外甥却勾结外人,这个外人,不用说,就是最被康国公忌惮的靖国公府的人。

办砸了差事,尚可弥补。但欺心背主,罪不可恕!他宁愿康国公骂他无用、罚他月例,也万万不能叫康国公怀疑他的忠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可是康国公每常敲打他的话。虽叛主的是吴六,但谁让吴六是他外甥,一直和他绑在一起呢?这个六子,枉费他先前还想提拔他一把,不想他这般的不中用!

靖国公府当真狡猾,他家收买了吴六,得知康国公府的举动后,一招顺水推舟,就扭转了局势。先前是靖国公府欺男霸女,理亏在前;如今是康国公府栽赃嫁祸,落于下风。

落于下风还不要紧,若是叫康国公知道,在他打理之下的康国公府成了筛子,康国公府的一举一动都尽在靖国公府掌握之中,那他还怎么去做这个大管家?

而且,吴六带着银子去行凶,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被捉住!可他偏偏被人捉了!且听起来像是有人事先埋伏,算计了他!谁能事先埋伏?还不就是收买了吴六、事先知情的靖国公府嘛。吴六简直是又蠢又坏!

“六子的钱袋,拿回来了?”蒋丰年问。

王三老爷道:“那李家人钻到钱眼里去了,他家当家的老爷、太太闭门不出,只叫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出来应对。他家要八百两,才肯将钱袋交出来。”

“你等我命人,速速回府去取。”蒋丰年皱了下眉头,招手叫自己的儿子过来,在儿子耳边一阵耳语。

王三老爷猜到这八百两银子,蒋丰年要做到康国公府账里头去,等蒋丰年的儿子去了,亲自将一盏茶递给蒋丰年,装傻地说:“蒋大哥,别看靖国公府那边的人现在蹦得欢,等六子的钱袋拿回来,咱把这‘证物’呈送公堂,反手告他们一状——”

“三老爷,”蒋丰年额角的青筋不住乱跳,“六子被绑去衙门时,已被孙廷瑛搜过身。这个‘证物’拿出来,只怕难以服众?”

王三老爷再次装傻,“怎么?这个‘证物’竟然没用?那么,我是被李家白白地耍了一场?”

“三老爷放心,这个证物,在下自有妙用!”

“还好,还好,我还当这趟腿白跑了呢!”

“三老爷,”蒋丰年心知不能让王三老爷把吴六被人收买的事张扬出去,便深深地看着他,“六子的事就不劳三老爷费心了;倒是表少爷的事,三老爷该上心些。表少爷年幼失怙,虽被我们府上的老太太接回来抚养,但府上嫡亲的孙子、孙女一大堆,老太太哪能时时刻刻关照表少爷?表少爷如今年过双十,空有才华抱负,却无处施展。三老爷既然做了人家的岳丈,合该好生地替他谋划才是。”

王三老爷知道蒋丰年要收买他,心中一喜,却故作无奈地说:“我一个商户,懂得什么?女婿出自大家,眼界极高,别说他瞧不上,就算他有心要跟着我经商做买卖,你府上的老太太也不许呢!”

“老太太疼爱外孙,也在情理之中。”蒋丰年微微地颔首,“可是,商人与商人,也有不同。倘若是皇商,老太太定然会应允!”

“皇商?”王三老爷焉能不知道他那女婿并不得康国公府老太太宠爱,不然,一个大家子弟,怎会和他这不入流的商户结亲?蒋丰年这话,明着是为他女婿筹划,实际上,还不是他这岳丈得了实惠。

“我府上,一直想在户部挂名,奈何上头没人!”

蒋丰年笑道:“这其实也不难!我们国公爷一句话的事,三老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先把眼界放轻一点,先把那蜡烛的差事拿下,再筹谋旁的,你瞧怎样?”

“王某区区一介商人,懂得什么?一切全凭大管家做主。”

梆子声响起,蒋丰年皱眉道:“已经到亥时了?”听见橐橐的脚步声,抬头见自家儿子走来,从儿子手上接过银票,双手呈给王三老爷,“三老爷,劳您老人家受累了!”

“怎么这样见外?”王三老爷收了银票,待要走,又忍不住回身问,“出了这样的事,康国公府要怎么应付李家?”

蒋丰年眉头一皱,“当然是在柳丝挨了板子后,叫我内人绑了她,来李家负荆请罪。”

王三老爷点了点头,出门融入到暮色之中,眼睛看向三条街之外自家的香料铺,总有一天,他要拿下宫中的香料!他要叫赵颁瞧瞧,究竟谁,才是杏花巷里的霸王!

院门被笃笃地拍响,早被榆钱叮嘱过的奉官,赶紧地开门放王三老爷进来。

王三老爷将一叠银票递给榆钱,榆钱将吴六的钱袋交给王三老爷。

门无声地关上,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榆钱握着一叠银票,手心里沁出热汗来。

“榆钱,这是怎么了?”奉官不安地栓上院门,榆钱机敏地猜到红豆的举动,是背着邹氏、李正清做下的,她小声地叮咛奉官:“你别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奉官以为榆钱和柳丝一样,也和康国公府的勾结,吓得牙齿打颤,寻思着要不要告诉邹氏、李正清,望见红豆提着大红灯笼走来,这才宽了心。

“姑娘,你瞧。”柳丝把银票递出去。

红豆接了银票,利落地数了一遍,随手递给奉官一粒碎银子。

奉官推辞了一下,便收了。

“这事,不用跟爹娘说。”

“……是。”

门上又响了两声,榆钱领着红豆避到门房之中,奉官走来开了门,见门外站着赵筠,便叫了一声赵二爷。

“才刚王三过来,说了什么?

奉官下意识地看向门房,红豆又提着灯笼出来,蜡烛的光透过红灯笼照出来,耀得她一张脸红彤彤的。

“也没说什么。”

“当真没说什么?”赵筠浅笑着,看向红豆脸上跳动的红光。记起今日她打发扈婆子来问话,曾被自己敷衍了过,便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我告诉王三,和柳丝偷情的男人钱袋里,有五张来历不明的银票。王三出八百两银子,买了钱袋。”

赵筠吸了一口气,说什么来历不明,这不明摆着说银票是靖国公府给的,而给银票的,多半是柳大老爷——甭管是不是他,且叫二老爷先在靖国公面前告他一状。

“多谢。”°)?理( ?° ?? ?°)?

红豆一点头,便带着榆钱向内院走。

榆钱一路不敢说话,直到走到后廊下,听见抱厦房里蘅姑、蕙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才小声地说:“姑娘,你几时捡到的钱袋?……吴六被拉走前,他自己摸了自己个身上,可没摸到钱袋。”

“他没摸到,是因为我先摸了。”红豆浑不在意地一笑。

榆钱心里一凛,从始至终没人问过是谁打了吴六,把他砸得满头是血。难道,是红豆砸的?可是这么着,她用了什么法子从柳丝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不敢多嘴,只暗自庆幸自己没掺和进柳丝的事里头去。

赵宅之中,那只玳瑁猫慵懒地窝在褥垫中。

赵筠两根手指摩挲着玳瑁猫的脑袋,望着赵颁说:“爹,大老爷糊涂!原来康国公府出来的丫鬟、小厮,被他收买了。现在,他收买人家的证据,已经被王三老爷拿去了。”

“糊涂?他聪明着呢,那对偷情的男女,都是康国公府的人,说破天,康国公府都撇不清!”赵颁拿起两个琉璃球,在掌心里不住地转悠。过了一会子,对赵筠道:“明儿天不亮,你就去跟二老爷说明此事,不要细细说什么证据!叫二老爷心里有个底,也免得事情有变,杀他个措手不及。”

“儿子知道。”

赵简蹙眉道:“爹,此事不妥。”

“不妥在哪?”

赵简沉吟道:“那对男女被锁在牢中,生,康国公府撇不清干系;死,康国公府百口莫辩。原本靖国公府只需咬死那对男女杀人未遂的罪名……若是爹将此事告诉靖国公府,怕案情翻转,靖国公府指不定会要了那对男女的性命。一点点小事,何至于闹得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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