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106)
稍稍放松的结果就是,李相月再一次成了谈论中心。
原因无他,林奇安与李相月的来往变得愈发密切,好些时候在她屋内一待就是一整天。
开始时,人们以为他们是挚友,出于安慰于情于理。时间久了,不免传出些旖旎的谣言。
“你不知道,他们到建安城前就是以夫妻相称,现在大约是重拾旧爱了。”
“我怎么听说那是为了林少侠打掩护,算不得数。”
“那你解释解释,现在两人三天两头腻歪在一块儿,还不忘带上林断,说明什么!是找人把风啊!”拍着胸膛,三两人凑到一起,说的好似亲眼所见。“本来李姑娘与杜先生就算是无媒媾和,现下人没了难不成给人守节?”
这么一说,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江湖儿女倒也不被世俗所困,再娶改嫁者多如牛毛。
只是……众人看向坐在门栏上,双脚晃悠抬头看天的慎儿。有了后爸就有后妈,往后的日子怕不是不好过。
慎儿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她看向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疑惑地检查长裙与斜面,确认自己穿着得体后,瞪了他们一眼,匆匆阖上门。
自讨苦吃,方才哀叹慎儿命运的人不仅叹息道,杜先生真是命苦啊。才多久呢,女儿也倒戈了。
困苦的行军日子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变得不那么难以忍耐。第二年开春时,他们与小公子的前头部队打了几架,各有胜负,总的而言是向西推进不少,与小公子的精锐部队仅仅是几山之隔。
李相月站在山前,眼中露出迷茫,询问似的将目光投向云苓。
“这地方眼熟的很。”山大抵长得都很类似,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些许不同。比如眼前这几座山峰,相抵相连高低极其相近。从远望很容易看错,以为是一座连绵不断的山峰,实则好几座交错,各有远近山色。“云梦宝藏!”
两人脱口而出。
怪不得眼熟,李相月记得这儿是因为她在山中救了慧灵,后来又被杜仲救下,从这儿走回了建安。云苓印象就更深了,这几座重峦叠嶂其中一处,有个自上而下的悬崖裂缝。仅能两人通过,初时极狭,顺着岩缝走上半炷香,里头别有洞天。
满目金黄,地上随意铺散各式各样的金质物件,有的粗苯有的精巧,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羊皮卷就供奉在黄金堆上,这才是里面最大的财富。
襄王下令在此处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后再大举西进。
接过水壶,李相月扒开盖子,痛饮一番问道:“他居然选择在这里,真是挑衅。”
“所谓云梦宝藏,实则是前朝皇室所留,许多金器都刻有官印,若是同时大规模的面世,一定会引起官府怀疑。”李相月点头,赞许此人观点。
小公子守着大批财宝和武功秘籍,但倚月楼当时仍是楼主为尊,他没有权力也不敢动用倚月楼的力量。唯有一点点从里面拿出财宝,扩充自己人马。这个过程很是漫长,以云苓与傅疏竹的描述来看,云梦宝藏富可敌国,估摸着他十年偷偷摸摸地搬运,怕是半数也不及。
将大部队安排在云梦宝藏附近,等同于有了源源不断的补给,看来他是彻底不想隐藏,一次性把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李相月拾起一截带火的木棍,食指扣住用力弹射出去,火星淬着新叶簌地刺进不远的树干内,意为傍柳随花。
那就正大光明的来吧,她发狠地想。心情从没有如此坦荡,大概是她失去的已经太多,想摆脱的也太多,现在的她比小公子更迫切地想要一场战斗!
第九十七章
97
手中的碗被人接过,丫鬟识相地退下,留下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南瓜被熬成一丝一缕的小金丝,小公子舀起一勺凑到傅疏竹嘴边。
她偏过头,视线盯着地板,手将床单拧成麻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襄王他们在燕山里扎了营,你要是去你常常晒太阳的树上,说不定能看见炊烟。”他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扭过她的头,勺子抵着唇,烫的通红一片。“乖乖听话,我带你去见他们。”
傅疏竹盯着他,搞不清话中的意思:“让他们别给我喂药了,这种药吃多了,人会变成傻子。”
她胳膊抬不起,浑身最灵活地为之怕不就是能瞪他的眼珠子。加入眼神能杀人,他应该死了千万次。
“你不听话,”小公子拒绝,粥碗搁在桌上。他高居临下,身影背着光,笼罩在黑暗下。“不愧是大汗也忌惮的人物,襄王比我预料的要早很多到燕山,可这里被我布下了重重陷阱,他们能进来却不能出去。每晚想着,我就兴奋到难以入眠。小竹,这种喜悦我只想与你分享。”
傅疏竹觉得他真的疯了。
“他们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咱们一起看他们是怎么输的,好不好?”
“我是汉人,夷人践踏我的故土,你说我会开心么?我怎么会和你一起分享喜悦呢?”傅疏竹咬牙切齿,心中只感荒凉。
小公子并不认同:“这片土地有过那么多主人,谁能说这是故土。小竹你有没有想过百年前千年前,夷人也在这儿放羊牧马,何必将一件满心欢喜的事说的这么沉重?”
他在意的是赢,是操控一切的极致快乐。这是一件多么单纯的事啊,人却总是喜欢给简单的事物加上各种各样的包袱,太累赘也太无趣了。
“从小夫人就教导我们要尽忠国家,你都忘了,还是说压根你就没放到心里?”
“她是个听海都能哭的人,看见人吃肉都要落泪半天,难不成你也跟着一辈子吃素?”小公子反驳道,手摸着她的脸颊,瘦了不少,都有些凹陷了。“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既然你不喜欢夷人,那以后这片土地还是汉人的。”
他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几枚棋子,似有无奈:“你脾气真大,以后不能可不能这么惯着你。睡个好觉,好戏就要开场了。”
说罢,他吻在她的唇上。冰凉而麻木,傅疏竹闭上眼问道:“假使再让你选一次,你会杀我爹么?”
小公子脱口而出:“当然,他知道的太多,我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骗也不想骗我么?”傅疏竹苦笑,彻底扭过头。
“所有的谎言都有被拆穿的一天,那时你会更痛苦。”
傅疏竹默声落泪,如果谎言总是会被拆穿。他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欺骗呢,既然都骗了十年为什么不再骗久一点?
不出几日,小公子起了个大早,穿的很精神。白色的短袍劲装,头发高高地梳在脑后,嘴角挂着笑,与人谈笑将随身携带的几枚棋子交给暗探。
“你不带着?我见你从倚月楼出来就带着它,不想让它见证你的喜悦?”傅疏竹冷嘲热讽,今天没喂药,手脚难得的能活动一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说道,又替她系好披风:“随身带着不便,我有你就够了,今天就让它待在家中吧。”
傅疏竹打开他的手,自己登上马车,靠着窗坐下。小公子便坐在她的身旁,一声令下往燕山驶去。
起的早,还没来得及吃饭。傅疏竹从袖口拿出被帕子包好的糕点,摊开捻起一块放入口中。许是糕点味道不错,她又捻了块黄色的栗子糕,咬了一半,啧啧称赞。
“这个好吃!”她将剩下半块糕点递到小公子面前,等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背过身看窗外风景。
吃着甜滋滋的糕点,小公子上扬的嘴角敲的更高了。这是傅疏竹的小习惯,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留给他一份。只要是她觉得好吃,咬了口的梨也要与他分享。
生活中的小习惯没被恨意磨灭,小公子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她记得曾经,那些暂时被覆盖的甜蜜是会回来的。她年纪太小,以后就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足以记入史册,而作为他钦点的见证者,是件多么荣幸的事。
马车停在半山腰,他撩开帘子,可见两座山峰中间的腹地,硝烟弥漫。厮杀声,怒吼声与道道妄想驶来的箭构成打破宁静的躁动。
细长的眼睛一扫,就看见人群中奋勇杀敌的襄王。
他们遭了埋伏,此刻脸上、身上都是血污与灰黑。可他还是极其出众,那股子不服输和唯有在战场上千锤百炼而出的杀意,使他格外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