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107)
小公子轻哼一句:“打仗果然是最有意思也最没意思的事,小竹你瞧他们一个个多脏啊!”
他从不做主帅,一是术业有专攻,行军打仗他可不在行。其次嘛,这种肉与肉的搏斗在他看来很是愚钝。不过这同样是件好事,若是人人都有脑子,那他能使唤的傻子会少多少?
马车突然地晃动,打乱他嘴角的笑。
兵器交接声和马的惊叫声混在一块儿,乍然消失不见。周遭安静的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远处的厮杀声仍在继续,现在的与几息前毫无差别。
小公子摸上手腕上的佛珠,今天刚带上,还被傅疏竹嘲弄道是杀生太多怕夜里睡不着,求佛图个安宁。
一柄剑从马车背后刺入,尖锐的剑没有带出任何的木屑,就这般直挺挺地扎进车内。
小公子左手揽着傅疏竹,身体向前倾,右手出掌打在车壁上,接着力将剑尖踢出车外。轰地一声,他们从马车顶上蹿了出来,轻飘飘地好似没有重量的踩在一块破碎的木头上。
向下看,是一白衣女子,执剑而立,眼神冷峻。
“原是云栖前辈,许久未见您风姿不减当年。”小公子笑道,一面搂着人,脚尖轻点落了地。“可惜家父故去多年,您若是想寻旧,该来的不是这个地方。”
话音落,云栖的剑便又驶来,剑招流畅,处处下了狠手。他左右闪躲,怕伤到怀中人。但她的剑实在太快,上一招还在攻其面部,下一招就直指脚尖。
他疾步后退,退下佛珠扯断绳子,手掌用力打出几枚。云栖用剑去挡,那佛珠好似有了眼睛一枚落地,另一枚就会从另一个方向飞来。
几招下来,云栖胸口起伏明显加剧,有些力不从心。她收了剑,左手左掌就要卷土再来,这招小公子眼熟的很,可不就是云梦谷的流云出岫手,脚下虚晃几招,一个下腰躲过一掌。
“你在这儿,自己小心。”他用二指夹住她右手的剑,手肘接住这一掌,立刻酸麻的疼痛席卷整个胳膊。趁着这一掌的机会,他将傅疏竹推了出去,远离两人斗招。
云栖不愧是云梦谷曾经的谷主候选人,一剑一掌使得极佳。左右两手招式从不重复,将身体前的空隙填的满满当当,小公子就凭着二指弹开剑刃,仅也未输分毫。
“云栖前辈看好这一招。”他像是献宝,特意高傲的喊了出来。眨眼间,他就到了云栖背后。脚步轻盈,云栖没能捕捉到风中的响动。他二指在云栖的后背一点,见她瞬间不能动弹,笑道:“我学的可是专门克制云梦谷的功夫,你们老祖宗不敢自废武功学更厉害的招式,传给你们的也都是些废物,可叹你们当个宝。”
“殊不知,真的宝贝就在云梦宝藏里。”他扬起手,目标是云栖的脖子,再过一会儿一颗佛珠就会嵌入她的喉咙,就想傅天佑。死的不会太难受,只是一霎那,也不会有很多血,干干净净的很符合他们\'德高望重\'的身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素有武痴之称,今日让你见识到天下最厉害的武功,也算是死的不愿望。”
佛珠就要打出去,云栖忽然笑道:“你且看看那边是谁?”
他望去,李相月一柄剑正架在傅疏竹脖上。
“你敢动,傅姑娘就没命了!”李相月说道。
小公子自负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很好居然用了调虎离山。云栖功夫不错,他虽能应付,却也绝不能分心。就趁他专心霎那,李相月就已从暗处摸了上来。
“放开她,我让你们活着离开。”小公子不喜欢与人将条件,因为常常他那个被人哀求的角色,此刻他不介意将姿态放的低一些。
李相月划破傅疏竹的脖子,一条细小的血线顺着剑锋留下,她拎起傅疏竹的衣襟,轻功快步离开。
“想救人,就跟过来!”
小公子一掌将云栖拍晕,快步跟上,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藏有云梦宝藏的山崖。
李相月身后还有一人,带着面具,是林断。
“你这是找死,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不应该伤小竹。”小公子一颗佛珠打出去,力道比刚刚大了不知几倍。
两指伴着风,在离李相月鼻尖一寸的地方夹住佛珠。他摘下面具,粉色的鞭印从眉毛蔓延到嘴角。
小公子青筋乍起:“原来是你,竟然没死!”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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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摘下,赫然是杜仲。不知何时,林断已经无声无息的换成了杜仲。
“一年未见,你精神不少,腿也好了,看来这门功夫挺厉害。”
小公子耳朵煽动了两下,手指摸过耳廓,云淡风轻似的说道:“你怎么活过来了?”
杜仲从他眼中看见恐惧,深植心底不由自主的流露。他挑眉说道:“相月早就认出来,子衿是北堂冯家人。冯家满门被灭,留有这么位遗孤,她却未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身份,不觉得奇怪么。要知道江湖上多少人受过冯家恩惠,怎么样也比待在我身边做个小丫鬟强吧。”
他故意说的轻佻,眼神犀利地扫了眼一旁伏地的傅疏竹:“我又不似你,青春少艾能迷住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把年纪了她总不会惦记着我年纪大。”
傅疏竹脸色瞬间惨白,知他讽刺自己识人不清,垂下头手默默覆上胸口。
“她将毒药换成了迷药,索性就一演到底,让她给我配了副假死的药。我也想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杜仲见他手滑到身后,做了个手势,李相月轻抵剑柄,锋刃出鞘。“一路上我始终被你牵着鼻子走,想了许多法子都不甚管用,我便想你该是在我身边安了多少人。”
“商陆,你太在意我了。”他很久没有喊过他的名字,大约是从心底认定他不配这个姓氏。“从南下的船起,林奇安就是你扳倒风义的棋子,这么重要的一环,你当然要安排一个亲信盯着他。要我想想,一个敢于出头的毛小子,一个会为了林家而不惜生死的人,林奇安太难拒绝了。林断,子衿……还有不少在我身边待了无数年的‘自己人’。我很佩服你,为了让我输,你花了十多年的心思。”
这些人便是小公子埋下的暗桩,藏得极深。短的几月,长的十来年,他们未接到命令前就像是极尽忠的仆人,谁知会突然咬一口。
小公子笑了,眼神变得狠厉:“我也很佩服护法大人,也是真的很想和杜护法做朋友。你不觉得这世上愚钝之人太多,咱俩的对弈才有意思?聊城时我说我不恨你,说的是真话,若没有你伤了我,我也不会狠心修炼羊皮卷上的功夫。不如就此退一步,我让你们离开燕山,咱们重新再来过。”
远处马蹄嘶啸声不断,战事正紧。他的提议听起来,颇为动人。小公子虽志气满满,但他对杜仲有本能的恐惧,第一时间想到了的仍是不愿正面交锋。某个瞬间他十分鄙夷这种逃避姿态,另一个声音却劝说他要冷静,多多思考,此时撤离不失为万全之策。
三皇子的兵马源源不断地输送,俘获襄王是迟早的事。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可惜我拒绝。”杜仲毫不留情回绝,他背着手看向远处,忽然说道:“你在等夷人三皇子的兵马吧,眼下你是他唯一的汉人权臣,你替他伐襄王,他该是大力支持。”
他眼神似天边落下的光,仿佛能穿透小公子的身躯,看清他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太在意我了,人的眼睛再厉害也只能看一个方向,你倾注在我身上的太多,就容易忽略一些东西。”杜仲手指着远处,襄王的旗帜高昂的飞扬。“比如你放走的合勒,他是个草包不假,可贵族身份也不是作假,二皇子与他是亲戚。你猜他会不会将你在洪城的所作所为告诉二皇子?”
“听说二皇子与三皇子素来不和,我使了点手段让二皇子掌握点你绞杀贵族的证据。想必两人闹得厉害,三皇子还会出兵帮你么?我若是他,就该让兵马守在自己身边,不然夜里睡不踏实啊!”
战事没有出现压倒性的局面,小公子眉头蹙起,不能否认杜仲所说的一切都落到他心坎里。他骄傲,又胆小,一双眼只敢盯着杜仲,许多事悄然间已经脱离他的控制。
手指夹住一枚佛珠,小公子脸上再挂不住笑。
“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燕山有你的埋伏,这一战是公平的。”杜仲说道,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他将了小公子一军,使他孤立无援,同样在燕山襄王也占不到巧,这一仗就是硬碰硬,不过他对襄王有信心,会赢的!总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