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又应付过去,怀秀跨过高高的门槛快速回房。
没涑口没洗脸,怎么开口吃东西?
宋毅盯着怀秀从窗户一闪而过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脾气越来越大了,想当初他闹着绝食,这些她都帮着做完,还喂他吃东西呢!
无可奈何,他起身蹲到井边,就着还冉冉冒着热气的水盆胡乱擦洗。
雨点越来越密集,他刚坐到桌边喝了一口糖水,就看见对面的夏府门口热闹起来。
夏广安扶着吴燕如坐进马车,要回吴家给吴老太爷祝寿。
他们成亲才月余,但回吴家已经不下十回了。
妻管严,真不像个爷们儿!
糖水太甜,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怀秀抱着怀玲出来,坐到宋毅身旁,安静地用勺子把鸡蛋捣碎。
听着对面的动静,她全程没有一丝波动。
宋毅一直盯着她看,直到马车走远,才自觉无趣地扔下勺子:“你怎么都不伤心难过了?”
怀秀头也不抬,露出的一小截脖子上泛起鸡皮疙瘩:“我为什么要伤心?又凭什么难过?”
“哼,心上人娶了别的女人,还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换个姑娘指不定要寻死觅活了呢!”
宋毅最看不惯她总是一副事事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样子,非得惹她生气心里才好受。
“我又不是你,看见心上人扶着个孕妇,就冲上去抱住。结果被人家打个半死!丢脸!”
梅云和夏仁早就越了雷池,回来时已经怀了夏仁的骨肉。
而樱桃自从夏仁死后脑子就变糊涂了,看见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梅云,就抓住不撒手。
她不但逼着夏楠娶了梅云,还对梅云百依百顺,只求她把夏仁的孩子顺利生下。
那一日,宋毅上街偶遇出门散心的两人,惊怒之下做了傻事,推开梅云抱住夏楠,被夏楠的随从拉到街角揍了一顿。
他的右手就是那个时候断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宋毅才变得这么敏感。
“谁说他是我心上人?我怎么可能会爱上男人,不过是我的玩物罢了!”
宋毅一想起夏楠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口不择言,那眼神里包含了嫌弃和可怜,还有厌恶!
“毅兄,即使不爱了,也不要这样诋毁对方。给自己留一份美好的回忆,老了才不至于心存遗憾。”
怀秀在夜深人静时也曾哭过,但是宋毅为何会发觉她对夏广安的心意,她还是想不通。
她沉默着把怀玲吃剩下的糖水喝完。
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宋毅耐心地看了一会怀秀帮怀玲绑头发。
怀玲因为之前营养不良,头发又黄又稀疏。
绑不了大辫子,怀秀只好在她头上绑了两个小个冲天辫。
虽是节日,城里一点喜庆的氛围都没有。
宋毅的断手被两块木板固定绑住,行动起来稍显吃力。
他站起来,靠在门板上,看着从屋檐滴下的雨点在小水坑里荡起一圈圈小波纹。
这样的生活可真是毫无生气!
“我想回西山。”
怀秀抬起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的真实意思表达。
西山的那些房子都已经被官府夷为平地。
甚至还有传闻说那里闹鬼,连西山寺的高僧都无法把这些冤死鬼送入轮回!
有没有鬼怀秀不得而知,不适合居住她还是知道的。
“过来,束发。”
宋毅坐到她前面,再次强调:“我要回西山。”
桃木梳的颜色已经由开始的浅色变成深褐色。
怀秀先是帮他按了一遍头皮,才慢慢从发顶梳到发尾:“等你的伤好了,你可以自己去。反正这辈子我是不会再去那个鬼地方了。”
“你不去也得去,别忘了,你妹妹可是签了卖身契给我。”
怀玲被宋毅看得发毛,躲到怀秀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你不要脸!那是你骗她按的手印!”
怀秀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站起来,手筋因为太用力而凸起,清晰可见。
“我可不管这些,反正,不是她就是你,这辈子得一直伺候我。或者,你把一万两银子还给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35章 正文完结
宋毅的执拗与放纵在六月份达到了顶峰。
在手臂的伤口基本愈合以后,他花钱雇了一群地痞流氓,在夜里堵住喝酒晚归的夏楠,把他的手都打断后扔进了窑子里,还请了技术最好的姑娘伺候。
而那几个负责保护夏楠的家丁,也无一幸免,统统被拉到西山脚下,扔到传言闹鬼的地方。
为此,宋毅还多给了地痞头目一百两银子。
六月的天,闷热而又多雨。
怀秀天还没透亮就带着怀玲,随刘老太去菜园子摘菜收果。
三人回来时都各自提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却没人会觉得累。
然而这轻松惬意的心情一到家里就被惊吓所取代。
宋毅又被打了,被人扔在家门口,躺着一动不动。
这一天终于到来,怀秀在他三番两次雇人去打夏广安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些人唯利是图,花钱就能替人卖命,又怎么会替他守口如瓶?
夏府的管事曾经过来暗示过,说是夏家少奶奶有孕在身,少爷和老太太这段时间多做善事,为孩子积福。
然而宋毅却把他的忍让当成是挑衅,吩咐人把夏广安往死里打。
夏广安当然没死,这些地头蛇心里都有一杆秤,轻易不会断自己的后路,只是打折了他一条胳膊。
怀秀心口剧烈起伏,心里恨不得把宋毅扔进臭水沟里淹死。
她看了一眼倚靠在石狮子边上的夏广安,极力忍耐,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篮筐里的青菜再怎么嫩绿,此时都显得寡淡无味。
刘老太的腰自上次受伤之后就一直没痊愈。
怀秀把篮子轻轻放到长桌上,盯着菜叶子看了许久,才转过去把宋毅扶起。
经过半年的调养,他的体型已经恢复如初。
怀秀把他的手臂环到自己的腰上,顾不上他的伤口,照着他的脚就是狠狠一踩:“你想死就去远一点,别再拖累我们。”
打他的人和他之前花钱雇的人是同一拨,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别跟我提死字,我可是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人!”
嘴角不知道被哪个混蛋踩破了皮,一张嘴就被扯得生疼。
他扭头看向夏广安,呸得一声吐掉口里的血水。
怀秀被他全身的重量压住,举步维艰。
“宋毅!你够了!今天你负责做饭,不然我灌你吃巴豆!
一提起巴豆宋毅就认怂。元宵节时怀秀往他的茶水里倒进一包泻药,还把他的房门从外面锁上。
在赖在□□上还是归还怀玲按手印的卖身契给怀秀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这被胁迫的感觉,一点也不是他想要的。
“你们想吃什么?”
他瞬间挺直腰背,自己走进厨房。
“豆腐焖鱼吧,昨晚多买了一尾鱼养在水缸里。”
宋毅的伤都是皮外伤,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只是他一想起夏广安每次都手下留情,心气就越发不顺。
都准备当爹的人了,还惦记着怀秀做什么?
假正经!
他手起刀落,鱼头就被砍断。
前一刻还在活蹦乱跳的鱼,顷刻间就尸首分离,死了都还在跳动。
这场面过于血腥,怀玲被吓得动弹不得,呆愣愣地蹲在宋毅旁边,连脸上被溅到了鱼血水都毫无反应。
宋毅被她的模样逗笑,手速加快,鱼身被大卸八块。
类似于这种的不良行为,他一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
怀秀已经见怪不怪。
她略显无奈,抱起怀玲到井边,打水帮她洗脸。
刘老太一言不发,闷头洗菜。
她每次一看见怀秀,就胸口闷得慌。
新任的知府大人是个喜欢喜庆热闹的人,到任不到半年,指婚已经有不下百次。
他还下了一份通告,大意就是崇州城内,但凡超过二十岁而未婚配的男子,超过十八岁而未有婚约的女子,都由官府指配。
宋毅和怀秀当然没能例外,由知府大人亲自书写的两人婚书早已经送过来,现在被刘老太收在箱子底下。
他们两人虽然还没举办婚礼,但在官府的户籍登记簿那里,两人已经是夫妻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