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98)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弟子原以为,修为虽称不上大家,但好歹也勉强配得上这把幽冥剑了,没想到是弟子托大了,与师父相比,弟子还差得太远。”
周以围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和为师其他几个弟子相比,你是最出色的。”
言久面色一菜。
周以围的其他几个弟子,沈慕白根本不算个人,就不提了,苏飞鸿整日不干正事,邪门歪道倒是手到擒来,武学一道,和他关系不大,便宜弟子谢屿更是一言难尽,除了一身轻功勉强拿得出手,在打架斗殴上则是半点使不上力,完全是个菜鸟。
她一个能宰了七杀的人,为什么要跟那些个酒廊饭袋相比?
不过言久素来心胸宽广,更何况说这话的是她的师父,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意见,只好讪讪地点点头,以示尊重。
周以围提起手里的长剑,对言久道:“再来。”
睡梦中的言久沉浸在刀光剑影之中,与周以围越打越烈,她一次次输,却输得不亦乐乎,还好似上瘾了般,越打越兴奋,将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也不知你来我往地打了多久,中山苑的屋顶上忽然出现谢屿的身影,那家伙手里也拿着一把剑,正是言久熟悉的“九青”,他将九青杵在地上,扬手朝言久道:“该吃饭了,你难道都不饿吗?”
正与周以围打得酣畅淋漓的言久哪还有心思吃饭,摆手让谢屿滚蛋,提剑继续和周以围打,她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但是她觉得自己完全感受不到疼,还能和周以围打个上下五千年。
蹲在床边喊了几声言久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的谢屿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言久均匀的呼吸,证明这人还活着,但一个修为不浅的高手,不应该睡得像头死猪的。
谢屿的目光落在言久苍白的脸上,女孩子娇美的容颜微微泛着死气,证明她确实被掏空了身体,谢屿心疼地将她额角的发丝拢到耳后,不忍继续叫她。
想睡便睡吧,他在心里说。
然而,当言久睡了一天一夜还未有醒来的迹象时,所有人都不免忧心忡忡起来,谢屿中途叫过她两次,都没能将言久从睡梦中叫醒,他一颗心吊在悬崖上,忐忑不安。
到了深夜,言久还未醒,谢屿有些坐不住了。
徐清端来汤药:“言姑娘身上有伤,不喝药恐怕不行。”
谢屿当然知道,可言久不醒,自然不可能主动喝药,谢屿没其他办法,只好将言久扶起来,一只手捏开言久的嘴,另一只手一勺一勺的给她喂。
徐清见他一个人不方便,主动上前帮忙,却被谢屿拒绝。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谢屿道。
徐清点头,忽然觉得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等谢屿将小半碗汤药给言久喂下,浑身已经出了一层热汗,他小心地将言久放回床上,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发现并无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忽然有点庆幸以前自己是个药罐子,久病成医,对治病救人这套还算所知颇多。
这想法一出,他便忍不住苦笑,和言久呆在这个方寸之地,他都忍不住想方设法给自己找起了乐子,自己调侃自己了。
言久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在睡梦中不知疲倦地和周以围练着幽冥剑法,一招一式,一遍又一遍,刚开始她完全不能在周以围手底下过招,然而渐渐地,随着她挨打次数的减少,她慢慢能在周以围手下过上几招了,几招之后便是十几招上百招,而后慢慢能与周以围过上无数招了。
两人来来回回地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从天黑打到天亮,从天亮打到天黑,周以围逐渐疲倦了下来,到了夜黑风高的晚上,在与言久过了五百招之后,他忽地收剑,退到了屋檐之下。
言久不明所以,问道:“师父,为何不继续练了?”
第91章
周以围摆摆手:“这套剑法你已经太熟悉了,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可是……”
“阿久,”周以围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初被抱上山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娃了,你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师希望你能戒骄戒躁,始终留有一颗赤子之心,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弟子曾经走偏了路,都是师父亲手将弟子拉回来的,只要师父永远在弟子身边,弟子就绝不会走偏,也绝不会让师父失望。”言久郑重道。
周以围却笑道:“阿久,为师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言久忽然慌了。
“人终有一死,为师曾经跟你说过,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师守着这偌大的蜀山,听着故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消息,似乎这世上就只剩下为师还活着,为师也累了,要追随故人的脚步而去了,阿久,你要好好活着,别忘了为师的教诲。”
周以围话音落下,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逐渐消失在中山苑的小院里。
“师父——”言久猛扑过去,想要抓住他,身体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她的耳边响起那低沉的哀叹:“悠悠山河,帝王公主,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封死出路……国破家亡,山峦湖海,稻米不生,青草不发,百姓流离,何以为家……
言久在泪眼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谢屿满脸担忧的神情。
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浑身疲累,睡上一觉好像比没睡还伤筋动骨。
谢屿见她终于醒来,心中高悬的石头缓缓落地,如释重负道:“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只能去求神拜佛,求老天爷不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言久张了张嘴,想说话,然而嗓子实在干哑得厉害,刚张嘴便破了音。
谢屿给她倒了碗热水让她喝下,嗓间那股干哑的感觉瞬间被热水冲散,带出一股温热的滋润之感来,言久问:“我睡了多久了?”
谢屿道:“三天三夜,我叫了你很多次,可你始终都不醒,若非你呼吸正常,脸色越来越红润,被掏空的身体在一天天恢复,我准得给你吓死。”
谢屿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残留的泪痕,一抹柔情在他的心尖荡漾开来,他柔声问:“怎么这么久都不醒?连我摸你脉门的时候你都毫无所觉,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对劲?”
他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春风,轻柔地拂过言久的心间,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梦到了师父,他老人家死的时候估计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完,英魂迟迟不肯散去,入了我的梦里,教我练了三天三夜的剑。”
谢屿:“……”
他有点担心言久是睡糊涂了。
而言久难得解释一通,却不被信任,便也懒得多说,她在床上躺得久了,整个身体都软得一塌糊涂,想下床走走,谢屿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立刻替言久掀开被子,扶着她下床。
谁知言久双脚脯一落地,刚迈出腿准备走两步,身体就不由地向前栽去,幸而谢屿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才让她没有五体投地地投入到大地母亲的怀抱里。
而言久则懵了,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这双腿是废了吗?
“你和古木阳的这一战,你重伤古木阳,虽然打赢了,但是完全掏空了你自己的身体,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使不上力是正常的,别着急,慢慢来。”谢屿安抚道。
言久如今对谢屿有种莫名的信任,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在谢屿的搀扶下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自己的双腿还是有知觉的,就不紧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勉强还算站得住。
她朝谢屿微微笑道:“多谢。”
“谁要你的谢!”谢屿小声嘀咕了句。
然而,言久耳力极好,别说是谢屿的小声嘀咕声,就是他的心跳声她都能听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心脏处,发觉谢屿的心跳微微快了那么些许。
她挣开谢屿的手,试着自己走,双腿倒是不觉得疼,就是不太使得上力气,像两根棉花筒似的,她没有就此放弃,慢慢地迈出细小的一步,而后再挪动另一条腿。
谢屿站在她旁边,时刻准备突然伸手捞她一把。
言久艰难地走完一小步,回头问:“不要我的谢,那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