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48)
新掌门刚上位,山中事情多如牛毛,刚开始的那几天谢屿一天要见几十拨人,吩咐几十件大小事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七天,到周以围头七过后才稍有减缓。
刚送走了三位堂主,谢屿长吁口气,身板直挺挺地倒在躺椅上,很想闭上眼睛一睡不醒,懒得再管蜀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门外又有弟子进来禀事,苏飞鸿此时就在谢屿旁边,刚开始他也很不理解这位谢屿为何会成为被周以围挑中的那个,后来,谢屿的一切行动告诉了他原因。
周以围和谢屿只怕以前就是认识的人,他深知谢屿的能力,才敢临死托付。
那弟子禀道:“山下有人求见掌门。”
如今想进蜀山,非得走正规渠道不可,若没有蜀山弟子引路,外人是万万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闯过蜀山的二十七道关卡的。
苏飞鸿见谢屿闭着眼睛,问道:“对方可有报姓名?”
那弟子道:“来者是个女的,她说她姓容。”
谢屿懒洋洋地挥挥手:“请她进山。”
苏飞鸿在旁边坐下来,谢屿虚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沉凝,一副稳重自持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在临溪城里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来。
这些天苏飞鸿完全变了个人,他的师父死了,他的师兄背叛了他,他的师姐为了保住他,落到敌人手里,被强行带去了汴京,如今生死不明。
而这一次变动,蜀山还死了那么多人……
他在一夜之间长大,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浪荡不知正经的苏飞鸿了。
他忽然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于这些被养在温室里的娇弱花朵而言,大约非风吹雨打不能让他们快速成长,不知道远在汴京的言久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欺负和虐待。
两人在各怀心事中等来了容姨,这半老徐娘仍旧是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一见到谢屿时那满面的喜色就不知不觉地更加深刻了些。
第44章
谢屿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糟糕。
容姨拱手道:“公子,一切如您所料,言姑娘被嘉元帝安排在公主府住着,嘉元帝派了六百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言姑娘软禁了起来。”
自此,谢屿看见苏飞鸿蓦地松了口气。
当日沈慕白带走言久后,谢屿特请没有中毒的萧诚誉陪他下了趟山,见了几个人,吩咐了些事情,也许为了避嫌,他并未让萧诚誉回避。
谢屿也只对山下接应他的人吩咐了两件事情:第一,将长乐公主回宫的事情传开,务必要传得人尽皆知。第二,打探言久的消息,她被带去了什么地方,人是否安好,都见了些什么人。第三,他现如今已是蜀山掌门,暂时脱不开身,没重大事情不要来打扰。
谢屿这空降掌门做得尽职尽责,蜀山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了一块别人休想啃得动的铁板。
“嘉元帝想堵天下悠悠之口,在大楚不断侵犯大梁的这个关口,他为了稳定军心和民心,是万不敢随便动阿久的,”谢屿揉了揉焦头烂额的脑袋,问道:“就没别的?”
容姨欲言又止。
苏飞鸿武功不行,察言观色倒有一手,一眼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起身道:“多谢容姨带来我家师姐的消息,我去命人给您安排客房,稍作歇息。”
“多谢。”容姨笑道。
苏飞鸿一走,容姨立刻不客气地往旁边的座椅上一坐,说道:“公子,您这趟蜀山之行,分明是冲着保护人家姑娘去的,怎么莫名其妙把自己给陷进这么大一个坑里?”
“一言难尽!”谢屿愁眉苦脸道,“我是被周以围给算计了。”
容姨奇道:“他知道你的身份?”
谢屿点头。
容姨更加奇怪:“他怎么知道的?”
“是我们自己暴露了,”说起这点,他就越发坚定地认为周以围是故意将他引上蜀山的,他道:“大楚忽然出兵一万,吓走大梁的士兵后却什么都没干,好像只是为了来溜一圈,是吃饱了撑得慌吗?如果我是大楚主帅,我必定会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等大梁士兵和蜀山弟子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再出兵围攻蜀地,将他们一举拿下,把蜀地纳入大楚的范围。”
可是事实上,大楚的士兵的确只是来溜达了一圈就马蹄赫赫地离开了,原因只有一个:这其中有大楚身份极为贵重之人,他们不敢让他涉险。
后面的话,不必谢屿多说,容姨也想得明白。
当时蜀山内忧外患,谢屿担心言久安危,才顺道跟周以围上了山,谁知那老家伙担心三位堂主为夺蜀山掌门之位内斗,竟然辫子一翘,不管不顾地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他。
容姨担忧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
谢屿的想法很简单:“等我救出阿久,就再也不当这破掌门了。”
容姨暗想,英雄难过美人关,谢屿算不算英雄不知道,但是绊在了美人的裙角底下却是千真万确的,以前他们只以为言久是周以围座下的弟子,谢屿想要娶她,门第背景这种障碍是算不得什么的,谁知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大梁先朝公主。
公主从来都不是好娶的,更何况谢屿自身都还陷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容姨不用想都知道将来谢屿势必要面临许多的舍与得。
“接下来呢?难道您就一直守在蜀山,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从天而降的机会,去就言姑娘?”容姨直觉谢屿不会选择这么被动的方式。
果然,谢屿道:“守在这里等大梁缓过一口气的时候将蜀山生吞活剥了吗?”
容姨:“……”
“再等等,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让蜀山成为阿久最强有力的后盾,我便去找她。”谢屿漫不经心地说,“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容姨听得心惊肉跳。
苏飞鸿回到自己的小院,小院不大,两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小院原是他和沈慕白居住的地方,现在沈慕白一走,整个小院只剩下他一个主子。
言久自上山起便有自己的小院,以前苏飞鸿提议为了增加他们三个师兄弟的感情,让言久和他们一起住,被周以围非常严厉地呵斥了,后来他就再没提过。
苏飞鸿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住同一个院子,原来因由在这里。
苏飞鸿走进沈慕白的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和他的人一样,永远斯文干净,即便当初在湖阳假扮成了叫花,也是个文艺的叫花。
不像他,一叫花起来,丐帮弟子立刻就能凑上来跟他称兄道弟。
可原来沈慕白的温文尔雅只是他糊在自己脸上的面具,这张面具底下藏着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盆大嘴,那嘴巴一张开,就能吞掉他们师兄弟的性命。
苏飞鸿深深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掏心巴肝全都喂了狗,到最后还被那狗凶狠地咬了一口,咬得他鲜血淋漓,恨不能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苏飞鸿在自我怀疑和对他人的否定中颓然地一屁股坐到座位上,他坐下去的时候也没在意,哪成想屁股搁在了一块石头上面,疼得他嗷嗷叫。
苏飞鸿腾地跳起来,捡起那块石头就像扔出去。
然而,他脑中突然想起什么,扬起的手猛地一顿,然后他丢了石头,拔腿就朝青竹园冲。
青竹园自周以围走后就逐渐变得人迹罕至起来,谢屿基本上不来这里,几位堂主偶尔会来怀念一下有周以围在时的蜀山时光,剩下的来的最勤的当属苏飞鸿。
虽然青竹园清冷了,但是仍旧保持着以往的干净,德叔还住在这里。
周以围的死并没有给这位老人带来多少悲痛,言久被抓走的事也没有让他过于惊讶,他好像是蜀山最处变不惊的人,一身的从容不迫深得周以围真传。
相比德叔的安静,苏飞鸿就显得咋咋呼呼多了,他首先冲到青竹园,见德叔不在正屋,就扯开了嗓门大喊大叫,在后院洒扫的德叔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三公子找我?”德叔拿着扫帚从后院走出来。
苏飞鸿乃是周以围的三弟子,所以德叔一直称他“三公子”,苏飞鸿早就习惯了,他急不可耐地问:“师父让大师兄找来的信物呢?”
这是刚刚苏飞鸿捡起石头的时候忽然想起的,当日沈慕白承认他暗中使了一招偷梁换柱,将原本的信物给换了,所以现在他们手里的不是真正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