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47)
这是言久自进宫为止听到的最满意的一件事。
当然,如果嘉元帝没有派上百精兵将公主府重重守卫起来的话,她会更满意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言久看见朱曼姬这蛇蝎都能忍住不扑上去打她,想来自己的心性又不知不觉地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公主府是个五进五出的大院,大门口的匾额上那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字迹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好一番狗刨。
言久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紧密看护下由朱曼姬随身“保护”踏进了公主府,随行的宫女二十八人,嬷嬷四人,下人们各司其职,当天就让刚建成的公主府运转起来。
言久一应衣食住行完全不在话下。
她倒不像是被抓回来的等候处决的,而是被请回来享福的。
言久匪夷所思良久,始终没想明白嘉元帝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一个人揣测了老半天也没揣测出个所以然来,若是以往指不定她早就放弃了,但现在她被封住了内力,武力上完全使不上劲儿,就变得整日无所事事,只能靠脑力琢磨事情。
可惜这些年她在蜀山过得实在简单,乍然遇到这么多兜兜转转的阴谋诡计,她那只装得下武学的脑袋就有点不够用起来。
言久只恨自己没有多读两本书,连敌人的目的都没搞清楚,倘若她能知己知彼,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么被动的田地。
敌人让往西,她就不能往东。
言久在郁闷中迎来了沈慕白的探望。
第43章
曾经的蜀山大弟子,当今大梁朝宁远侯的独子,在朝中似乎是个特殊的身份,极得嘉元帝信任,否则嘉元帝不会放心让信物从他手里过一遍手。
这件事同样让言久匪夷所思,宁远侯那个龟缩的老东西怎么会有沈慕白这样大逆不道、无情无义的儿子?
难不成他自己龟缩在朝只是为了助攻他儿子在朝中大展拳脚?
言久在一脑门的没想通中看见沈慕白从大门口走进来,他大概是刚下朝就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朝服,他先天条件本就极好,穿上大梁红色的朝服越发显得人模狗样,斯文败类这个词大约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言久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着他走近,忽然想起小时候。
沈慕白比她和苏飞鸿都要年长,懂事自然比他们早,对她和苏飞鸿都极为照顾,于他们而言,就像兄长一样,言久还好,她在五岁时被大难打懵了脑袋,后来就一直冷冷冰冰的,向来是自己的事自己做,不依赖任何人,苏飞鸿则不同。
苏飞鸿自小就喜欢跟在沈慕白的屁股后面转,有事没事大师兄,无论好坏。
而沈慕白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哥哥,将他们照顾得十分周到,最后周到得连他们的性命都算计上了,顺带还推倒了他们心中不灭的大山。
这些天言久也回过些味来,距离蜀山大乱的时间越长她的脑袋就越清明,被积压在心底的恨意水涨船高,她父皇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导致家破人亡。
但那时候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对“背叛”这个词的认识十分浅薄,轮到她自己身上,言久才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切肤之痛”。
沈慕白见她坐在石阶上,眉头不由地皱了皱:“石阶冷,怎么不坐屋里去?”
言久迎上沈慕白的视线,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沈慕白还好意思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之间以前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现在是有血海深仇的死敌,终有一日,他们会有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战。
但沈慕白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
言久并不想理他,但她到底没打算死在这守卫森严的公主府里,守她的人都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她想知道什么,或许还真的只能从沈慕白这里撬出来。
于是言久大发慈悲地回应了沈慕白的话:“寒冷能让人神志清醒。”
沈慕白好似完全没想到言久会理他,闻言胸口中积压的大石头好像蓦地一松,让他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来,微微皱起的眉宇都舒展了不少。
宫女们识相地退下,沈慕白在先帝公主面前丝毫不见外地坐到言久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
言久收回目光,兀自看着大门之外。
沈慕白道:“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我问你你就会说吗?”言久冷然道,“如果不会,那就滚出我视线。”
沈慕白遭了骂,也不生气,言久发现他这点和嘉元帝那老东西竟然还挺像,难怪都是一水的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的狗东西。
他道:“得看什么事情,我身在朝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并非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
言久觉得这话就很狗屁!
她暗自翻译一遍就是:你想问什么尽管问,至于说不说,全看我心情。
若是以前,估计她得赏沈慕白一个白眼,但现在,她对敌人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凤名城为什么不杀我?”言久言简意赅。
沈慕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凤名城是谁,想了想才回过神来,是嘉元帝的名讳。
他对言久的问题丁点不意外,换做谁都觉得奇怪,言久被抓后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嘉元帝和皇后的态度都热忱得让人不安。
“当年皇上与梁孟德杀入汴京,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先帝和先太子死在那次‘清君侧’的大乱中,皇上被天下人猜忌谋朝篡位,这么多年他的龙椅一直坐得如坐针毡,原本你不可能在被找到后还能回到公主府,但有人快、狠、准地抓住了我们回宫这几天的时间,将你回宫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大梁本就人心不稳,在这个档口,皇上不仅不会动你,还会把你像祖先一样供起来,消除天下人对他的猜忌。”沈慕白道。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慕白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言久,她是安全的,整个汴京都没人敢动她,她完全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至于将来……
将来是个未知数。
可惜言久现在压根儿没心思去管沈慕白的好心,她在想到底是以死毁了嘉元帝的名声好还是苟且活着将来找机会坎了他的狗头好。
这个问题她只纠结了一瞬就果断放弃了前者,她不能让自己的师父被自己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言久接着问:“查出是谁放的消息了吗?”
这最是令沈慕白愤然之事,因为他们派人查了好些天,连根毛都没查到,但沈慕白不想在言久面前灭自己威风,他含蓄地说:“除了蜀山还有谁?”
他本以为蜀山在周以围死后会乱作一团,四散飘零,没想到非但没有如他所愿,如今反而变成了铁板一块,他所知道的暗桩全部人去楼空,整个蜀地的布防严密得连只鸟飞进去都能被觉察,除此之外,蜀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言久追问道:“谁继承了掌门之位?”
这个问题沈慕白自然回答不出。
言久嘲讽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会影响你在朝中的地位吗?”
沈慕白一时语塞,思索了半晌才顾左右而言他道:“谁是掌门跟你都没有关系了,从你被我带离蜀山的那刻起,你跟蜀山就再没有关系,如今你是大梁的公主殿下。”
言久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眼里的嘲讽味道越发深刻了三分。
她虽然痴迷武学一道,但是耳聪目明,头脑清醒,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想完全是因为懒得想,但一旦她认真地琢磨起事情来,言久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头脑的。
沈慕白三言两语间透露的事情不多,但有一点,言久很确定:蜀山戒严了,沈慕白根本查探不到蜀山的任何情况。
这个消息是这些天来言久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三位堂主无论是谁继承了蜀山的掌门之位,这个时候戒严调查内鬼以及防止大梁的魑魅魍魉入侵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
而这位新任掌门甚至还没有将她给忘了,率先从百忙中抽出空来断了嘉元帝的杀机,他人在蜀山,手却伸得老长,只为了救她一命。
言久心中五味陈杂,她自认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在意。
而此时她口中的新任掌门正在和三位堂主议事。
蜀山大乱之后,新掌门从天而降,除了苏飞鸿跟新掌门稍算认识,其余人对他则是闻所未闻,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谢屿到底是如何让周以围在临死时突然传位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