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
“嘘。”淮初之对应玄摇了摇头。她知道里面那人的性格,她虽顽固却也极易心软,否则她也不会自愿困于此处,将自己封闭起来。
果然他们只站了不到一个时辰,那道木门又缓缓打开。出现在门前的还是刚刚那个侍婢,她提着一盏灯笼,对淮初之微微躬身:“姑娘说让淮姑娘与这位公子在此住上一夜,明日便启程离开。”
淮初之不接话,微微一笑,便抬步踏进了门内。
夜已深了,昏黄如豆的灯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壁上跳动着,窗外传来了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当真知道符禺山的下落?”应玄坐在桌边,看着淮初之没有表情的面庞。
“她去过,自是知道。只是她为了守住那个人,是怎么也不会说的。”淮初之有些茫然,明明线索一直都在她的手中,可她却拿那个女人毫无办法。
现在守着符禺山之人,可以说是与祁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说要去符禺山的唯一条件,恐怕就是带着祁严的心头血去,有了这件东西,符禺山自会山门大开。
“难道你今日拜访之人是梅珞檀?”应玄似乎有些讶异地开口,但对上淮初之那道寒冷的目光后,他却莞尔道,“阿初,我只是失去了之前关于自己的记忆,又不是傻了。几十年前那件大事,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知?”
淮初之收了目光,淡然开口:“梅珞檀爱上仇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欺欺人,也算得上是无界大陆上一桩人人津津乐道之事。”
“只是这件事过了这么久,梅珞檀竟还能保持当年的风姿,被人称之为姑娘?”
“好歹是祁严的人,难道祁严在你的印象中就连自己女人的容貌都留不住吗?”淮初之挑眉看向应玄,眼底有一丝笑意。
“也是…若我有祁严这个能力,我也会尽力让阿初永远保持住现在的倾城之色。”应玄凝视着淮初之的脸庞,眼底如繁星缀天。
纵使眼前的少年带着那张如璧容颜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淮初之却依旧只是付之一笑,没再接话。就算之前是她救的应玄,但他现在总归是右使的人,这番虚情假意,她承受不起。
“可是那条草真有那般神奇吗?”应玄似乎习惯了淮初之这番模样,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聚萤楼的藏书不可能有错。”淮初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若不是绝对正确的情报,不会被记录下来。那条草除了食之使人不惑之效,也定有能保人尸首不腐之效。”
“这样就好”应玄微微一颔首,浅笑看向她,“时间不早了,阿初早些休息吧,我出去为你守夜。”
“这儿没有人会害我,没必要守夜。”淮初之摇了摇头,示意应玄回房。
“阿初这几日都没怎么睡,我帮你守夜,你才能睡得安稳。”但应玄似没听到淮初之的话一般,翻身便跃出了窗,遁入秋雨之中。
罢了,淮初之浅浅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或许是因为应玄守夜的缘故,淮初之这晚睡得的确是十分的安稳,就连梅珞檀彻夜的咳嗽都没能惊醒了她。
而另一边梅珞檀的房内,一个侍婢愁容满面站在她的身侧。
“姑娘,您的身子大不如前了,还是让我去和祁公子说一声吧。”身边的侍婢轻缓地拍着梅珞檀的背,眉眼中皆是心疼焦急之情。
“不必麻烦他。”梅珞檀凝视着窗外一枝在秋雨中摇曳的红梅温温一笑。
多亏了他,自己院中的梅花才能四季只开不落,或许也就只有陪伴她的侍婢才有幸看到梅花在夏风中飘摇,在秋雨中萧瑟的场景
“可是姑娘…”那侍婢还未说完,便被梅珞檀紧紧握住了手。
“今日所有的境况,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世人都说祁严是无界大陆上的一大祸害,笑她不辨善恶,竟愿委身于仇人。但他这一辈子做过的很多错事,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只因为他在她眼中永远都是最初的那个眉眼温柔、心怀大志的青衣少年。只有她明白在他凶狠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就算他从未信任过她,将她囚禁于此,她也甘之如饴。
第22章 一剪梅(一)
昨夜里这般大的夜雨本该将庭院里的梅花尽数打落,但当应玄早上步入院中时还是惊了一惊。数枝红梅凌寒而放,一副冰姿自有仙风之态。他本就惊讶于这府邸内梅花反季而开,没想到如今却见到了更令他讶异之景。
他倏地回想起了昨夜与淮初之的谈话,看来祁严对他的女人还真不是一般上心。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让她伴于自己身侧,而是将她囚禁于此呢?
应玄摇了摇头,踏过了小径,推开淮初之的房门。
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极好的缘故,淮初之一大早便醒了过来。在应玄来之前便已梳洗好,坐在了桌案前。
见应玄推门而入,她更是难得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阿初可是想到了法子?”应玄有些奇怪于淮初之一反常态的模样,但还是温柔一笑,看向眼前的少女。
“没有…”淮初之轻微地摇了摇头。
但片刻后,她绽开了一抹极淡的笑容,突然凑近了应玄,打量着这张举世无双的容颜,轻笑道:“不过,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府内最近正值换人,来了几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小丫头,或许你这张容貌能派上点用场。”
她笑着瞧着应玄的面色,很愉悦地看到应玄一向对她带着笑意的脸庞僵了僵。
“阿初这是何意?”
“不过是让你利用美色翻出点风浪来罢了…你只需要给我见梅珞檀一面的时间就好。”淮初之端起一杯茶,浅浅地啜了一口。
待她再抬眸时,应玄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他一双凤眼微眯,看着淮初之。
“如你所愿,只要阿初不后悔就好了。”
然而眼前的少女并没有接话,径自直起身来走到门口:“成败在此一举,还希望你这张祸国殃民的容貌,关键时刻别出了什么岔子就好。”
依着与应玄约好的时间,淮初之悄声无息地来到了梅珞檀房间的屋顶上。果然不到片刻,那以往侍奉在梅珞檀身边的侍婢便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消息一般,对着手下的丫头发了一通脾气。发完脾气后她不知向梅珞檀耳语了些什么,快步走出了门外。
就在淮初之正打算从屋顶翻身进屋时,梅珞檀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淮姑娘既然来了,就请走正门吧。”
淮初之心底一惊。
她只知道梅珞檀被祁严养在此处、身患恶疾,却不知她竟然拥有如此丰沛的灵力,能察觉到她的到来,不愧为当时榜上第三的女儿。
她有些尴尬地跃至了开满梅花的院落内,推开了梅珞檀的房门。
梅珞檀的房内有一股好闻的梅花清香,沁人心脾,安人心神。她有些踟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梅珞檀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淮姑娘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见我一面吗?怎么见到了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容貌清丽,额上有一个明显的红梅花钿。似能滴血的花钿衬得她皮肤极白,甚至有些透明,若隐若现的能看到皮下的血管。
“你…”淮初之讪讪地开了口,“可否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见梅珞檀还是带着一副温柔的笑意,她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放手一试。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无论他如何看待我,我都愿意追随他、仰望他。彼时我还年幼,只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也是最能与我相配的人…”淮初之缓缓开口道来。
她讲的是她与伏商的故事,其实这件事并不用怎么编排,毕竟她怀着的是真情实感。只是说来可笑的是,她与伏商相见也不过就仅仅两面,一次并未说话,一次被他数落的一文不值。
淮初之一直不明白凰卮为何能够得到伏商的爱。
在她眼里,凰卮是碗碗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成为神殿神女之后的她,也依旧一无是处,寻了这么久也没寻到复活伏商之法。可偏偏自己却做了错事,欠下了他们一个人情。无论是于她对伏商的心意,还是于她对凰卮做下的错事,她都必须将此情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