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后归+妖言(27)

“王上,您先走吧,我来劝公主。”奚止丝毫不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嘴角依旧携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

雪灵一族的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奚止,叹了口气。他虽知道此举不仁,但是以他多年对这个少年的认知,他相信奚止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让夏桑酒平安无事的离去。

思至于此,他深深看了一眼倔强不愿离去的女儿,甩袖而走。

见自己父王已去,夏桑酒忙又上前了几步,紧紧握住奚止的手:“奚止,我已让阿雪和阿凝备好了一切,你现在只要随我走就好了。”

奚止微微一笑,用一只手拂去了夏桑酒的双手:“公主,奚止生于雪灵一族,承恩于雪灵一族,也该终于雪灵一族。”

“荒唐!哪有这样的道理!雪灵一族覆了我也很难过,但是能走一人是一人。前神官不也说了吗,未来终有一日雪灵一族能恢复如今辉煌的!”夏桑酒急切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眼中带了一丝恳求之意。

“其实公主不也和王上一样吗?”奚止笑笑,却并未因夏桑酒的话有任何改变。

“重要之人的命重于泰山,但若不重要,无论是千人还是万人都只是轻于鸿毛。只有我在这,才能保证天劫来临时,万千雪灵族人就算死去,也能魂归轮回之中。若我不在,他们就真的无再见天日之时了。公主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来劝奚止走呢?”

夏桑酒一向坚定的眼眸中闪现出一丝慌乱,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说:“奚止,你一人活下来,远比千千万万人有用。”

“公主,在奚止眼里,无论是您,还是雪灵一族的任意一人,甚至是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是同样可贵的。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不分高低贵贱。”

“可是我…”夏桑酒的明眸中已都是泪水,带着哀切看着奚止。

“公主,奚止知道您的心意。但奚止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配爱上任何人。公主曾说过,灵凤只栖于梧桐,就如你与我一般,但公主是灵凤,奚止却不是那棵梧桐。”

眼前的少年神官虽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但眼中却皆是不似同龄人的镇静与凛然。

“奚止…”夏桑酒有些颓然,怔怔地看着他,似在难过又似在想着自己是否真如他所说的这般不堪。

奚止退后一步,专属神官宽大的衣袍在风雪中翻飞,刹那间唤来一只雪白的神鸟,那神鸟对他恭顺地伏下身子。他拍拍神鸟的头,轻声道:“带公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若能去浮山便更好了。”

神鸟似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翅膀扇动卷起一阵巨大的风,将夏桑酒吹到了背上。它凄清地长鸣了一声,在奚止的头上盘旋了两圈,终是展翅高飞,向青天而去。

夏桑酒趴在神鸟的背上泣不成声,她还是走了,她没有勇气留下来陪奚止来面对一切,甚至没有勇气对他说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你等你,生生世世。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少年,就算几百年来她知晓了父王薨逝的消息,听闻了雪灵一族覆灭后,幸存族人被有心人捕杀的事情。但这一切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历经了千难万苦去祖洲借了聚魂灯,又花了百年时间在无界大陆各地收集奚止破碎的魂魄。

她做这一切就只为了再见他一面,然后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你,我愿意等你,无论沧海桑田。

“阿初,你怎么哭了…”

淮初之怔怔地看着属于夏桑酒的回忆,紧握着幽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们何其相似,执于一念,为的都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回头看她们一眼的人。但夏桑酒只是怯懦,而她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不知何时她与应玄已回到了原处,身边的应玄正关切地看着她,而两人眼前是神色茫然在呼唤着什么的夏桑酒。她抬手抹了抹脸颊上冰凉的泪水,听清了夏桑酒呼唤的话语。

“奚止,是你吗?只有你才能改变雪灵一族的咒术…”

“奚止,既然你回来了,为何不愿见我?我明明已经寻齐你的魂魄六十年了啊…”

夏桑酒无措地四下张望,一张脸满是泪痕。但四周除了她的声音再无旁人之声,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风雪与聚魂灯内忽暗忽明的微光。

“阿初,趁现在!”应玄推了推她,看向夏桑酒手中的聚魂灯。

淮初之摇了摇头,退后了一步。

不,她不能,她怎么能这样做?杀了夏桑酒,就像是杀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一般。

但还未给她考虑的时间,一柄长剑就刺入了夏桑酒的胸膛。

那个一向对她带柔和笑意的少年,手执长剑,神色冰冷。而原本紧握在夏桑酒手上的聚魂灯,也不知何时到了他的左手之中。

“你…”淮初之看向夏桑酒倒在地上的身体,瞳孔微缩。

“阿初做不到的事,我来帮你。”应玄看向她的那双凤眼依旧温柔,可淮初之却觉得凉意备起。

“若有一天,你我敌对,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她想起他从右使身边走来的场景,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其实就算他从头到尾都是右使的人,以她的能力也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他。

应玄走上前,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阿初,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不会。”

是吗?

淮初之在心底这样问着自己。

但不过片刻,她就狠狠地抹杀了自己最后一丝的犹豫。

不,既然他能在看到夏桑酒的回忆后还这么果断的杀了她,那她又怎么能信任这样表面温柔如水,其实却冷漠无情的人呢?

第21章 凤栖梧(五)

应玄举起聚魂灯,任其中那些泛着微光的魂魄四散而去。而淮初之看着那些如流萤般点点晕开魂魄,怔了许久。

犹豫片刻,她掏出幽荧,以灵力为辅,将其直直刺向夏桑酒的尸首。

属于雪灵一族的魂魄幽幽浮出,与那些闪亮的光芒融为一体,合于天地之间。

或许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虽你们现世无法相守,但百年后同葬于山河大地,是否也是你满意的结局呢?

应玄并没有因为淮初之的举动而讶异,只是凤眼微挑,看向了她:“没想到阿初竟觉得魂飞魄散的结局更好呢?”

淮初之收了幽荧,自顾自离去:“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至于她是否真的想要这个结局,谁也不得而知。或许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却从不问当事人愿不愿意,毕竟世人往往只希望看到自己喜欢的结局,而不是真实的结局。”

“阿初莫伤心了,说不定这就是夏姑娘最满意的结局呢。”应玄跟上淮初之的脚步,在她身侧,目色温温。

“虽然我很厌恶你刚刚的行为,但还是要谢谢你。因为聚魂灯,我不得不取。”

应玄失笑地看向淮初之那张有些认真的脸庞:“我说过,只要是阿初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淮初之有些恍惚,眼前的绝美少年说着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但或许在他们心中,都是最虚假的谎言。

仅仅几日的日夜兼程,他们便行至了西洲。

西洲虽一向并不繁华奢靡,但人烟也不曾稀少,入目是一副车水马龙不见路,远如蚂蚁近似墙的景观。淮初之此次甚至没有先回聚萤楼,便直接与应玄去了西洲,她知道那个人的时间不多了。

她不是没有在那个人身上费过心思,但无奈她的性子极为倔强、油盐不进,无论自己拜访她多少次,她总是携着那抹平静又温和的笑容对她说:“恕我无法告知。”

应玄见淮初之又发了呆,有些无奈。眼前的人一直都在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奔波忙碌,从未让自己闲下来半刻。

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淮初之停在一座府邸面前站定了身形。

木门缓缓打开,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婢走出来对着淮初之盈盈一福身:“淮姑娘,姑娘说了不见你。天色暗了,早日寻住处吧,现在西洲秋意已深,姑娘莫着了凉。”

淮初之看向她,目光平静如水,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丝毫要挪位的意思。可那侍婢仿佛也就只是来传话的一般,不再理会淮初之的举动,复又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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