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归(48)
令笙眯了眯眼,眸色里已然带上了寒意,“姨夫为了一个娼妇,将你赶出了家门?”
花姨点头,张张口想要说,可定眼瞥见令笙一身孝服,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阿笙,你这是?”
令笙看看了自己,轻声回道:“是我娘过世了。”
花姨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震惊,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哭了起来,“我以为你们去盛京享福去了,谁知你娘她竟去的这么早,命苦!都是命苦啊!”
令笙没有接她的话,应当说是不知该怎么回她的话,索性闭了嘴。花姨不管不顾的,直到哭尽兴了,她才又开口道:“你娘可是葬在了你祖父的旁边?”
令笙点头,“刚葬下。”
花姨又叹了一口气,“等明日我去王婆子那里赊了纸钱,再去瞧瞧她吧。”
她顿了顿,又道:“你爹他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令笙苦涩的一笑,意味不明的道:“他回不来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花姨垂眸,极尽疲态,“唉,当官的都忙,你也别怪你爹。”
令笙心里头一暖,没有接,反而是岔开了这个话题,“花姨,你同我仔细说说那个娼妇是怎么一回事?”
第50章 出气
花姨一提起这件事情,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来,全然不见了当年干练精明的影子。
这件事情,得从三年前令笙和她娘刚去盛京后不久说去。彼时,宋秋明为了留下一个好名声,装模作样的给花姨送了一笔银子,说是感谢她多年来的照顾。
花姨的丈夫起先是个老实人,两人在枫县县城里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子,生意不好不坏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坦。
自令笙和她娘走后,花姨家中骤然得了大笔银子,他心思免不得浮夸起来。整日不思进取的,流连于市井街头,因而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这一日,青楼里来了一个花魁娘子。很是艳丽夺目,一时间在这小小县城里风光无限。他的这些个狐朋狗友便揣度他去瞧瞧,一连数日都在他跟前说这花魁娘子如何如何貌美,如何如何善解人意。
花姨他丈夫心痒难耐,再加之花姨又是个眼中揉不下沙子的人,寻着个小错就要与他吵上一吵。这日他方跟花姨吵了一架,心中不快,于是去了青楼一探究竟。不料,这一探就深深陷了进去。
等花姨发现事情有异时,他早已给那花魁娘子赎了身,更置办了一间房子来金屋藏娇。
花姨气不过,亲自找上门去。那日也是巧的很,屋子里只有那个花魁娘子并这一个照顾她的婆子两个人。
花姨本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她对那个花魁娘子说,只要她离开自己的丈夫,花姨就给她一笔银子远走高飞。
谁知那花魁娘子答也不答,只是诡异的一笑,随即平白无故的摔倒在地,嘤嘤哭了起来。整得花姨莫名其妙的,也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然就在这时,花姨的丈夫匆匆忙忙从外头跑了进来,满是心疼的抱起这个花魁娘子询问她可是伤着哪里了。
花魁娘子摇头,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只道一句,“郎君,我爱慕你重如生命,奈何你家中早有娇妻。你我情深缘浅,就是别过吧!”
说完,梨花带雨的跑回了屋子里头。花姨瞧着自个的丈夫怒气冲冲的瞪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被算计了。
撸起袖子就要进去挠花她的脸,可刚冲上就被她丈夫一把拦住,推倒在地上。
花姨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最终的结果便是花姨被赶了出来,而那个花魁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自个的屋子。
花姨原本又一个十岁儿子一个十四岁的女儿,那个花魁娘子又揣度着那个男人将她儿子送去了别的地方坐学徒,而女儿却草率的嫁给了城中朱员外做了小妾。
与她娘当年的处境极为相像的是,花姨也被娘家人舍弃了。不过,她没有罗氏幸运,她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人来帮助自己。只得流落在此,以一间没人居住的破屋为生。
可叹,可悲。
令笙的眸子里冰雪交加,吩咐李绍把他们停在前面不远处的马车赶了过来。令笙扶着花姨上了车,一行人朝县城赶去。
等到了城门口时,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而城门,此时也已然关闭落锁。
李绍下了马,用力敲了敲城门。不多时,一个干瘪的老头打开一条缝隙,贼溜溜的打量了李绍一眼,问:“城门已经关了,想进城每天早上再来吧!”
说完,便将那个缝隙关上。然李绍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榆木的大门,笑嘻嘻的递过去一个圆鼓鼓的荷包,“老丈,行个方便。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休息的地方,总不好露宿一夜吧。这银子权当我请你喝酒用,你老就放我们过去吧。”
那老头掂了一掂,脸色顿然一般,乐呵的把门打了开来,“得勒,你们快点过去,别让人给逮着了。”
“嗳!嗳!”李绍连连应答,上了马车就驶了进去。
花姨虽没掀开帘子看,可听这动静也知他们连夜来了县城,局促不安的看着一旁的令笙道:“阿笙,你这么晚来县城做什么?”
令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却没有说话。
白白在一旁笑着回道,“夫人放心,小姐此番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
白白一脸得意,“那是自然!小姐若不是为着您的事,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勤快。”
“可...可...”
令笙知道她才迟疑什么,自古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再彪悍,再蛮不讲理,终归是要听丈夫的话。
然,令笙先如今又怎么会在意这些?!横竖都是个要死的人了,何必在乎这个玩意。
“好了,花姨,你且安心就是。”
说话间,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一个小院子前头,令笙扶着花姨下了车,问她道:“可是这里?”
花姨呆滞的点了点头,看着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眼眶子里有红了起来。
令笙冷哼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掀衣抬腿,一脚将这扇破门给踹了开来。
双手一背,神色桀骜的当先走了进来。
这院子不大,然西边脚上种了一颗上了年头的桂花树,树下摆放了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虽不值钱,但也有几分雅致,想来花姨先前也是用心布置了的。
花姨的丈夫魏平贵听到动静,忙从里屋出来。见令笙大大咧咧的站在他家的院子里,一脸的吃惊,“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跑我家来干什么?”
令笙轻蔑的一笑,“你眼瞎?大半夜的当然是来找你麻烦的。”
魏平贵看着令笙一阵迷糊,搞不清自己何时招惹了她。可一撇见跟在令笙身后的花姨,顿然明白了过来,“你已经被我休了,还回来做什么?”
令笙冷笑,“休不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时,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腰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倚着魏平贵,一副软弱无骨的样子,媚态横生,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能迷得魏平贵这个老男人,神魂颠倒的。
这个女人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令笙后头的花姨捏着嗓子“哟”了一声,道:“姐姐怎么来了?”
花姨张了张嘴,然却被令笙抢了先,“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喊我姨母一声姐姐?”
这个女人这才将目光移到了令笙的身上,令笙被她看的浑身一个哆嗦,恶心的很。
“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半夜三更到我家来了?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现在才是相公的娘子她一个下堂妻委实是当不得我这声姐姐。”
花姨看着女人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自己家里,又想起她那一儿一女的遭遇,再也忍不住的怒吼,“你这个下三滥的毒娼妇,早晚会不得好死!”
这个女人到底是在烟花柳地里滚过的,身子一软,忙躲到了魏平贵的怀里,撒娇道,“相公,你瞧她居然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