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58)
云月愣了愣,随即转眸掩下了眼里一瞬间的茫然,她看着邢戊芳说:“照战时一般戒备即可。”
邢戊芳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对在场的将领下令。
将军们一个个领命出去了,邢戊芳看了云月片刻:“亲兵营留给你用。”说完也走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吴缨和云月两人。
“今晚你就歇在王爷帐中。”寂静中,吴缨破天荒率先打破沉默。
云月抬头看他一眼,侧过身看着沙盘。
云月撑着沙盘边沿,方才所有的坚定瞬间消散,她长出一口气,语气终于透出无力来:“玩人心,我玩不过相非;论计谋,我赶不上周旷珩;比武功,随便哪个小兵都可以把我灭掉。你为什么……”云月垂眸顿了一顿。
“毕竟世上只有我们王爷是完美的。”吴缨一本正经抢话道。
转头看着吴缨的样子,云月想笑,没笑出来。
“我有判断,我是真的相信你。”吴缨突然埋头对云月说。
云月愣了片刻,面色好了点。
“我现在不需要做什么,你去忙你的吧。”云月走到上首案前坐下了。
吴缨站了片刻,正犹豫,帐外有人求见。
“进来吧。”云月用手撑着额头,脑袋要垂到案上了。
一片窸窣声后,帐里多了个人。云月抬起头,眼里故作的坚定和深沉立马垮了。
“阿月,有没有受伤?”云起一身戎装,看起来英武不凡。他几步走到云月面前,毫不掩饰眼里的担心,“告诉哥哥。”
“二哥……”云月看着云起,眼里瞬间溢满泪水,“我没事。”云月说完深深呼吸几次,一口气没喘匀,两颗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阿月,没事,有哥在。”云起顿时眉毛都要起火了。
云起把云月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吴缨看着云月和云起,愣了好一会儿。
云月把额头抵在云起肩头,不住抽噎:“我去晚了,没接到他。”
“别怕,哥哥替你救回来。”云起拍着云月脑袋说。
云月从云起怀里出来,揉了把泪眼,看着他苦笑:“你有什么办法吗?”
“想想就有了。”云起看着云月,满面柔和,“这是南邑军的事,你不应该掺和。”
这话云起说得小声,但吴缨岂能听不见。吴缨转眸看向云月。
“我也不想……可他是周旷珩。”云月对云起说,眼里又有了坚定,“事情这么大,只是因为他是南邑王。”
“我今日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云月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也不喝,“要是他平安回来,我再也不闹他了。”
“我什么都听他的,他不想我乱跑,我就乖乖呆在他身边,他嫌我烦,我就悄悄看着他就好。”云月看着杯子发呆。
“阿月……”云起从未见到云月如此卑微虔诚的模样,他心疼得不能自已。他们一家疼到骨子里的小妹,应该被当做珍宝捧在手心呵护,而她却爱上一个南邑王这样的人,受尽煎熬。
云起捏紧了拳头,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该走了。郑雪城只给了我一刻钟,既然你好好的,我回营了。”不一会儿,云起起身走了。
云月抬起头,才发现吴缨还在。
吴缨站直了,正要退出去。
“大夷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云月对吴缨说,“安几个亲信在帐外,我或许用得上。”
见云月用自己用得越来越顺手,吴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完方才云月和云起的话,他反而松了口气。
“是。”吴缨答应一声,终于退了出去。
云月一宿未眠,第二日一早出大帐四处看了看。
世人盛传南邑王长得好看,是个断袖。见到周旷珩之前,云月觉得传言不可信,见到他之后,立刻信了第一个传言,两年下来,第二个传言可能也并非空穴来风。
可是见识了南邑军之后,云月觉得世人的八卦真的可以掩盖很多东西。她想不通,为何没人传说他是带兵奇才呢?他明明是靠才华吃饭的人,怎么世人的两个传言却愣生生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叛逆小白脸呢?
周旷珩被俘一夜后,南邑军的军心已完全收回。
斥候照常打探军情,各处驻军照常到位巡逻,绝城大本营中,各兵种照常备战,照常训练。一切就好像他还在军中,随时能指挥南邑军打一场大仗。
绕遍了整个绝城大营,云月所见军容整肃,全无乱象。
唯一提醒她南邑王被俘的一点,是一直跟着她的两人,吴缨和巳牧。
“你们别跟着我了,忙自己的去吧。”云月停在校场边,转头对二人说。
吴缨和巳牧抬头,吴缨没说话,巳牧则是巴巴看着云月说:“王爷不在,我没事可做。”
云月有些恼火,看着傻呼呼的两人还是压下了火气,她知道,她火大是怕了,怕辜负他们的期望。可是怎么没有人替她考虑啊,她比他们都担心,她想一个人待会儿,茫然看看天也好。
“你们去帮我看着斥候营和细作,有消息好把人挖过来。”云月叹了口气说。
“我手下的人派了一半出去,剩下的都在那边。”巳牧说。
“亲兵营也是。”吴缨说。
云月扶额,狠狠跺了一脚,绕过二人往中军大帐疾步而去。吴缨巳牧不约而同跟上。
晌午前一斥候被拖到云月面前,吴缨和巳牧的人杵在他身后,斥候小兵没被敌营震慑,这会儿却被自己人吓得满头大汗。
云月横了帐前两人一眼,蹲下身对那小兵说:“他们做得不对,我待会儿罚他们。现在说吧。”
“是。”小兵行了个礼才说,“边境各处夷军已退至距衢峡江五百里处的临沧城,并在城郊安营扎寨,大将苏慷玛领约五千人把王爷往南带去,已到松丘。”
“临沧城里有多少夷军?”小兵说完,云月即刻问。
“三万有余。”小兵回答。
“苏慷玛还有多久到莨罕?”云月又问。
“不出两日。”
云月沉吟片刻,让小兵先退下了。
“李秦那边如何了?”云月问巳牧。
“那小子动作快,我的人早上就传来消息,他已经到莨罕城了。”巳牧说。
“早上就有人来报,为何不跟我说?”
云月皱眉沉脸,唬得巳牧一愣。
“我,我以为……”看着云月沉肃的脸色,巳牧只得垂首道,“我错了。”
“知错要改。”云月缓了语气,“军机如何重要,王爷肯定跟你们说得不少,我不想赘述。”
“嗯。”巳牧埋头,语声听起来有些委屈。吴缨暗暗拍了他肩背一把,巳牧抬头,见白云还严厉地看着他,他站直了,吼道:“是!”
云月皱眉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说:“算了。”
巳牧不是军士,周旷珩从前定然没有如此用过他,以后肯定也不会。
“岐城那边有什么消息?”片刻后,云月转而问。
与巳牧一对比,吴缨就专业多了,立马知道云月问的什么。
“昨日事发后,军中立刻便派了人去岐城,相非定已知晓,但此时还没有消息。”吴缨回答。
云月沉吟片刻,用手支着下巴思索了良久问:“是否军中将士都知道了此事?”
“是。”吴缨回答。
“百姓呢?”
“刑将军下了死令,将消息传出军营者斩。”吴缨说。
云月看着吴缨,声音很沉:“京城有没有可能知道?”
闻言吴缨眉头皱起,慎重思虑了片刻说:“我没有想到此事。”
“军中可有人负责此事?”云月神色凝重起来。
吴缨的神情也沉重起来,他摇了摇头,看向云月。
云月脸色沉了一瞬,她走到案边,撑着桌案缓缓坐下了:“派人催一催相非吧。”
“是。”吴缨领命,豁然转身退出大帐。他吩咐手下的人保护好白云,上了马亲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