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01)
“为什么要绑架南邑王府的侍卫?”云起有了些猜想,他想赌一把。
拾得没有说话,云起也不再继续问。
拾得看着那块腰牌,脸上的五官几乎要皱到一处。南邑军和榕树寨,他该选哪个呢?可是现在两个都不要他……
“我放了你。”拾得终于开口了,因久未说话,声音有些沙哑,“你能让南邑军收我吗?”
云起动了动。拾得的声音很轻,虽然沙哑,但不乏少年气。他很真诚,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我不敢保证。”云起沉吟片刻说,“你是榕树寨的,为什么想加入南邑军?”
听云起说不敢保证,说明他至少肯帮忙,拾得心里涌起希望。
“我养父被夷人杀了,我要杀夷人报仇。”拾得说。
拾得的声音里透着浓浓恨意。云起挣扎着坐起来,面对着他:“你先把我头上的布摘了。”
拾得犹豫片刻,最后果断地摘了下来。
面前火光熠熠生辉,圈出一团亮光,山缝狭窄,却并不逼仄。洞口有些绿意,往外却是漆黑一片。拾得面色有些黄,只鼻头是红的。他坐在火堆旁,眸光亮亮的。
“若你仅仅为了杀夷人,大可不必参军。”云起肃容道,“榕树寨或许更适合你。”
拾得怔怔看着云起,半晌后埋下了头:“我想参军,不想做土匪。南邑军浴血杀敌,英勇无比,南邑王治地有方,南邑六城从未如此繁荣过。我想做南邑军,不想和南邑王的部下作对。”
“那你为何去了榕树寨?”云起见拾得说话像是读过些书,且有些见识,心也很正,他有些疑惑。
“将军嫌我小,不肯收我。”
云起沉默,打量了拾得片刻才说:“你这样,恐怕榕树寨也不会收你。”
拾得抬起头,看着云起的目光多了些敬服。
见自己猜对了,云起淡淡笑了笑:“榕树寨是土匪窝,你却崇敬南邑王和南邑军。他们杀夷人时你英勇,可是他们抢劫过路财物时呢?说不定你还想着报官,我若是章行逸,也不会收你。”
拾得看着云起,想了想起身要过去解开他手脚上的绳子。
“慢着。”云起却止住了他。
拾得停住,看着云起,很是不解。
“若你为报仇参军,我帮不了你。”云起叹了口气,“仅仅抱着仇恨上战场,轻则你自己死得快,重则贻误军机,害死你的同袍。”
“我不会!”拾得有些激动,“我会功夫,我还会读书写字,我不会害别人。”
云起看着他问:“若是将军不让你杀夷人,你会如何?”
拾得皱眉,半晌展眉。他看着云起,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你仇恨虽重,却也留着理智,你没有跑到大夷去送死已是难得。但你若要参军,便不能将报仇作为目的。”云起耐心开导他,“你好好想清楚,除了报仇,你参军还为了什么?”
拾得思索了半晌,眼里终于清明了。
“我要保家卫国,不让别的岳人跟我一样家破人亡。”拾得说,声音不大,目光却坚定异常。
“那你还急着参军吗?”云起笑了,这些东西本就存在这少年的心里,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
“不急了。可是……可是我没地方可去。”拾得说,眼里泛出泪光。
云起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既然遇见了,且拾得着实讨他喜欢,他不打算丢下他不管:“男儿大丈夫,有泪该往肚子里咽。不能哭。”
拾得深吸口气,当真将眼泪咽了回去。
“你先解开我手脚……”云起坐了会儿,手脚又麻了。
“哦,是。”拾得过来解开了云起手脚上的绳子。
云起活动手脚。拾得跪坐着退开两步,跪直了,端正拱手伏身,他对云起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拾得从此跟着大人,惟愿大人不吝教导。拾得任劳任怨,九死不悔。”拾得一字一字说得郑重。
拾得身材瘦小,看起来最多十四岁,他如此端正地行礼,说着不悔的誓言。云起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先起来。”
拾得起身,愣愣看着云起。
“我叫云起,你可以叫我起哥。”云起半蹲着与拾得平齐,他眼里带笑,“我只是王府的侍卫,手下不过带了三十人,称不上大人。”
“起哥。我叫拾得。”拾得也自报家门,“岐城汇良县人士。拾得从小被抛弃,被养父收养,取名拾得,无姓。”
“你养父是做什么的?”云起问,他养父恐怕不是个普通农夫。
“养父做了一辈子印刷匠,识得几个字。家中书多,拾得从小便在书堆里长大。”拾得聪明,知道云起想知道什么。
云起沉吟片刻,说:“既然你立志要进军营,我或可帮你一把。”他还记得南邑军里有个自来熟的将军。
拾得高兴,沉郁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见他笑了,云起也跟着笑:“等雨停了,我们去绝城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一更……
☆、关河令一
下了一夜的雨,天凉了不少。路上有些泥泞,云起和拾得走了整个上午才到绝城大营。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在绝城南郊一座小山上,吴缨等人找了几趟都没找到,可见位置之隐蔽。
云起对守营小兵说找郑将军,并报上了自己的大名,云起。
拾得要参军,需要报名字,等待的时候,云起问他是否要改名。
“养父不让拾得跟着他姓,拾得跟着起哥姓可行?”拾得问。
“行啊,你若是跟我姓,便当真要把我当哥哥看。”云起笑道。
“那起哥便替我把名也改了吧。”
“你腹有诗书,为何不自己改呢?”
“养父取的名,虽然随意了些,拾得不敢擅自改。”拾得说,抬头看了一眼云起,“现在起哥可以改。”
云起转头看拾得,点点头沉思起来。
云起读书多,但看的多是些史书、兵书,不爱看风雅著作。所以他从小给人取名不是箭头就是刀子,还真没给人正经取过名。
半晌,云起脑中灵光一现。
“既然你名叫拾得,不如取名捡吧,跟拾一个意思。”
“起哥说的是捡拾的捡?”拾得问。
看着拾得天真的脸,云起生怕自己坑了他,他摆摆手,一本正经道:“这个字不好,我给你选了个同音的字:简。简牍之简。”
拾得沉吟,仿佛了悟了什么,看着云起郑重躬身拱手行礼:“谢起哥赐名。”云起择的这字,既保留了原本的名意,又在警示他勿忘养父恩,还督促他不断进步。当真是好字。
云起呵呵笑:“云简,嗯,不错。起来,别动不动行礼。”
两人这边说完话,营里刚好有一队人走了过来。
当头一人见了云起,多看了几眼,停下了脚:“云起,你怎地在此?弟兄们找你都找疯了!”
此人正是亲兵营的副将之一,罗封,也是上次黄龙驿刺杀死里逃生的人之一。
“罗副将。”云起抱拳行礼,见状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也不知阿月是在岐城还是在绝城。
“快来,随我去见王爷。”罗封招呼他就走,一转头才看见拾得,“这位是?”
“他是我路上遇见的小兄弟,让他跟我一起进去吧。”云起说。
罗封点点头,领着二人进了大营。
走了一会儿,到了中军大帐。罗副将让云起进去,拾得不得进,只得在外面候着。
云起跪在帐中,南邑王埋头看军报,除了他进来时看了他一眼,到现在起码一刻钟过去了,王爷一句话不说,似乎当他不存在。云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王爷,阿月可还好?”不久,云起终于沉不住气了。
周旷珩抬眼,放下手里的军报。
“章行逸为何要绑你?”周旷珩开口问,一问便问到了点上。云起心里发苦,感叹王爷比父亲和大哥难对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