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47)
她穿上那双新的拖鞋,也没注意到这是女款的,更没留心它的颜色,灰搭蓝,简直和她身上这衣服是配套的。
屋里几人都起身,江海90年生,是这里岁数最大的,说话却还是不着调,看样子和纪怀郁很熟。
“这不介绍一下?”话欠了点,但不是对林清溪,见她进来时点了点头打招呼,自报姓名,很客气。
纪怀郁目光滑过他,知道这人是起哄的,就不能给他多开口的机会。
“江海你收着点,他脸皮薄的很,经不起你逗。”程久笑说,又是个起哄的。
一屋五个男人,没几个好种,纪怀郁笑笑,把林清溪引到厨房,万事先喝茶,喝完茶再说。
“林老师打麻将伐?上桌搓两把撒。”微胖的是江海助理,声音与身材严重不符,偏柔。
“不用了,我不太会。”她转身朝他们颔首,太热情了,招架不住。
“那我们把麻将桌撤了塞,等会儿好吃饭。”
“不用不用,你们接着玩儿……”
纪怀郁右手起来虚虚拦着她腰,把人带回头,不再向着他们:“这几个就是话多,你不用管他们,我们喝茶去。”
话里带些恼,却也拿他们没办法,早知就不该让进家门,为首就是江海那一窝。
跟着进拐角厨房,他拎出好几罐花茶,稳稳夹在指间,问她要那个口味。
林清溪弯腰凑近了些瞧,点了名字最好听的。
他转身从沥水架上拿了个带把手的玻璃杯,转正,先用温水冲洗遍,再将罐口对准杯沿,几朵干花被抖了出来。衣服宽松,衬的人疏疏闲闲的,侧脸也是慵怠的。
“你还好吗?”她问。
太烫,即便隔了层内胆也还是烫。纪怀郁支着根筷子把杯上的滤网拨正位置,空闲的手反撑在桌沿,回说:“你指什么?”
她犹豫了,不该这么问:“网上那些话很……”
他轻轻地啊了声,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这个。”
林清溪在等他的下文,沉被落下,放在她手边,指尖到盛托着滚烫的杯底间像有根麻线,那团火苗蹿得升起,一路烧到她心口,叫人不能久留。
“这很正常,刚拍戏的时候听到这些会不舒服,之后见多了,就看淡了。”他一手按着左腕转了转,表盘遇热成雾,他用拇指抚过,还是雾。他又说:“这都没什么,有时候反倒是针对女艺人的……”
话止在这里,他微摇了摇头,露出一点嘲讽冷淡的笑。
纪怀郁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眼风扫过白净瓷碟上摆的齐整的小蛋糕,形状倒是正,棕褐的巧克力酱扭捏挤成笑脸的符号,又是在棕褐的小蛋糕上,同戴着夸张面具的喜剧演员一样,颇滑稽。
外头有人高声喊句“胡了”!,跟着玉石麻将被推倒,摸洗相碰时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是有话想跟你说的……”她试图挪了眼神到他脸上,还是牵强,只有勇气鼓励到肩侧,再也上不去了。
岩板桌面,很薄,他指腹点落,又起,再点落,一下一下敲击着,声波似乎传导到她耳边漾出了回声,他停下,林清溪高悬的心也有了着落。
“吃完饭,我找个机会把他们轰走。”纪怀郁说。
不由得她避开视线,他压了压下颌,眉眼也往下,恰好能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她的目光也对上那双微弯的眼,呼吸又滞住了。
第24章 Chapter 24
她的耳尖冒红,浅浅的绯色,被拥在软棉的珊瑚绒厚领中,像茫茫雪地里探脑的赤狐,受了惊,怔在原地。
林清溪语塞,脑中仿佛让团棉花堵住了,思绪迟钝下来,目光也是轻飘不定的。
原话并不是这个意思……
隔一墙之外,江海在催促:“纪同志快点儿啊,你的黑袍兄弟快不行了。”
没能催动纪怀郁,反倒叫她清醒了。抬了抬步子,要出去。
他这才不紧不慢直起腰,支力的手从桌面移开,修长的指绕到颈项,提起领口整理,对她说话的同时食指尖点了一点外头:“他们到点有事要离开的,用不着我赶。”
这话像是在为刚才脱口而出的冲动话圆场,一半真一半假,例如江姓歌手还不知道他突然被人安排上了晚间的活动。
客厅蓝灰色的羊毛地毯上散乱放着几盒光碟,她掠过眼,名字从指环王横跨到霸王别姬。但液晶电视屏中显然是个游戏,满血的黄毛小伙对残血头套男。
“先把这局结了。”江海说。
滚烫的茶水晾了会儿,干花被泡开,潋滟的重瓣褪了颜色,溶到水里,呈淡红色。玻璃杯底搁在茶几上,略显沉甸甸的闷音。
纪怀郁把游戏手柄丢在他脚边:“不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