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48)
“欸,打不过就打不过,这么大人还耍赖。”
手机屏幕亮了,纪怀郁朝他晃晃,打口型:“吃完饭就走。”
末了也不看他,开门接外卖。
林清溪坐沙发上,见他们收拾了桌上麻将,程久起身捶捶坐久了微麻的腿:“我先撤了,晚上还得开会。”
拎过件大衣便出了门,这是不留下吃饭了。
她也帮着摆好东西,几人手里动作着,聊到网上那些事儿。
“林老师你看到那些了吗,千万别信啊,都是一派胡言。”助理不忘维护说,瞥眼纪怀郁,正拿着遥控器调电视,看不到这处。于是他压了音,又说:“这我可都摸清楚了,郑冉前段时间谈了个圈外的男朋友又分了手,让狗仔给拍了,正愁怎么给压下去呢,这不,把我们纪老师拉下水了。”
“你……消息挺全的么。”她诚挚赞扬。
“不止,他俩原先一个公司的。郑冉那新东家今年签了好几个新人,纪怀郁火的太是时候,挡他们道了。管它消息真假,这盆脏水扣了再说。”江海分着饮料吸管,补充说。
“但是郑冉底下那些言论……”
纪怀郁过来了,收了毯上几盒碟片,放进靠墙面的柜子。
“黑红也是红呗,她心里都清楚。”
纸吸管破开封口纸,磨砂质地,溢出一两滴,摇晃着往下滚落,她视线挪到桌上搜寻纸巾,肩侧被轻拍,转过去看,纪怀郁捏着竹木纸巾盒在她这边。
她抽过两张叠着贴在封口处,左边的布纹椅被拉开,他坐下,抽纸搁在离她更近的地方。
“在聊什么?”
“聊你的前途,”江海做着和他碰杯的手势,“好好考虑下啊,我的工作室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助理面露惊吓:“偶像,程哥才走,你就开始抢人了?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那要不你们三个打包一起来吧,违约金我出。”
助理闭上嘴,用眼风扫纪怀郁。
“他说你在做梦。”他收到眼神,很善解人意替代回答了。
……
在坐的确实都忙,一顿饭吃的风风火火,助理和纪怀郁表弟一同下去了,江海还想留,手里忽然挂上袋垃圾。
“有劳,慢走不送。”
江海的助理也把人往外推:“哥,哥,咱懂事儿点啊,不耽误人家要紧事,走了走了……”
胖鼓的肚腩挡在门口,堵住去处,出去了不忘关门,忽然又冒出脑袋,说:“纪老师,咱走了塞,下次吃酒别忘了我们。”
嘭地关上,隐约是江海在数落:“好小子,哥对你太好了啊,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清场一样安静,落地窗子外面,黑影沉沉斜切下来,劈作了两面,这半叫矗立高楼碍挡住亮,阴黝黝仿佛冻住了,另半浸在莹莹的光里,是影绰的暧昧的灯光,从水中捞出来般通透,打在人脸上。
他立在门口,转过身,看见林清溪从阳台出来,洗过手,鬓角给风吹的有些乱了,她正朝这里走来,显得有些稚嫩的脸,此刻透露点茫然。
“人呢,都走了?”她轻声问着。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总会不自觉的压低音调,声音柔柔的,要融进浓烈的夜风里,飘着,又成丝扯的细,牵住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勾缠着。
纪怀郁应了声是。林清溪不知道她的背后是延展的无际的黑,只是一霎,敝月的阴云散了,一束淡白的月辉乍泄,黑的那面也鲜活了起来。
她站在那里,像他前生所做的一个梦,向他缓缓走来了。
他莫名升起股怠意,任它发展了,便微屈了腰,靠在门边的一方墙角,手插在裤袋里。
目光凝在她身上,光洁的瓷面映有她影子,只比灰色深一点。灰影若即若离,最终还是更近了,试探性地,瓷砖地面上她长发的倒影,要触上他的手侧。
“先送你回去吧。”他只是说,不见动作,仿佛确信了她不会走,在等她否定。
林清溪是很奇怪的心理,越紧张慌乱的时候,面上越是生冷的镇静,叫人看的怀疑。但她那颗狂乱的心,只在捱到事后,才会后知后觉超速地跳动起来。
她是不愿走,一句话拖延了整夜,再过今晚,那就是整两夜。本想短信告知,又觉得不太郑重,让他以为自己看轻了这件事,思前想后,还是当面说,且越快越好。
“那个……我考虑清楚了……”
不是有意拖沓着音,林木头二十来年只开过一次花,还给半路夭折了。
怎么说才好?似乎怎么说都不够好。她想着,便吐不出字了。
纪怀郁抿唇,又笑,偏要追着她乱飞的眼神:“嗯。”
“我们试试?”很没有信心的疑问句,像开会睡觉被老板点起做报告。林清溪也知道,因此愈发显的欠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