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9)
两个派出所的笑了笑,说:“人都死了,这事再议吧。”
派出所的车子停靠在他们前边的坡路,卡车占的比例又大,下来很是费了一些功夫。
看着派出所一骑绝尘的车屁股尾气,何老爷子不觉叹了口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何禅祖看的通透多了,“哥,我们走吧。阿杰的入棺时间出了就不好了。”
何老爷子一听是,点点头又走入车子前座里。可怜虫钟霜一个,身子屈曲的好像虾米弓弯在棺材里,待了一整晚。
何禅祖没急着上车,反而对阿壮说了声:“你把她扶下来吧。”
阿壮扭头看了看棺材里的女人,她脸色白的如一张纸,薄的能戳破。
阿壮点了个头过去就扶了已经很久很久这样的钟霜。
钟霜刹时间缩了缩,像条灵活的鱼儿,阿壮险些没逮住。
阿壮怜香惜玉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声说:“走了,能跟阿杰哥睡一晚也算你的福气了。”
钟霜再怎么也不可能继续在这棺材里带着,可也不让阿壮碰着自己一点,身子挪了挪,内里热烘烘皮肤冰冰凉,成似个冰火两重天。
一个打滑,钟霜跌到卡车后的地上,疼痛泛麻一窜儿涌上脑袋。
“你这人,”阿壮看的笑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笨手笨脚的。”
钟霜扶着腿根子想起来,阿壮惮着她溜了,又怕何老爷子不耐,手腕子一翻就将钟霜一把子扛上了前车座位。
“真搞不懂你这女人怎么想的。给阿杰哥守孝还不好,你不知道咱们村的女人都这么做的么。”阿壮上了车打了方向盘就说。
他嘴上说的狠,弯过腰来给钟霜绑安全带的动作倒是轻轻的,大手上结满了粗糙的茧子。
阿壮年纪可能比钟霜还小点,却看着很负成熟了,身子又高又大,力道还猛,手劲儿能一手心将钟霜腕子捏断似的。
钟霜没忍住,轻声的吟了吟,痒的好像是心头肉被挠一下。
阿壮停了会儿,不过几秒说:“很疼?”
钟霜摇摇头,却也不说话,一语不发的望向了红阳初升的窗外。
外头见证着太阳高起的山头似足了一个闷热无比的大火炉。
她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送上这火炉里,越看眼神越暗,越到上头她一双眼睛便越显得深陷。
车子一路颠颠簸簸,碾着石子路好像送新娘,一摇一摇的,上山了。
山头村是一个在高山上的村子,公路都是村民做的,很多很多年,满一条路只通一辆车。
阿壮途中瞄了旁边女人好几下,开始钟霜还反胃他的眼神,后头便惯了,不再注意。
阿壮见到钟霜眼睛下青青黑黑的一圈乌色,一条一条的,两道弯似托着她的眼。
她的眼异于常人,阿壮眼不禁突突,从没见过能色彩这么暗的女人。然而一想又不对,山头的陈阿伯八十九了,快大寿,陈阿伯的眼也是暗暗的,黄黄的。钟霜的眼则是暗暗的,白白的,像让人想跳进去冲凉的沁凉湖水。
阿壮仍是觉着这女人是漂亮,可太瘦,农村人喜欢丰乳肥臀,她这样子平板的,不觉得好。
车子在阿壮的胡思乱想里到了山头的停车位,他猛的想起来自己是在惦念处杰哥的亡妻,罪恶涌上心头,方向盘打了一个滑险着没捞者空位。
他稳了稳龙头,对旁边人说:“到了,你下车吧。”
之前阿壮都是锁着车门的,现下都到山上了,谅这女人也跑不到哪去,便松了锁,看着钟霜摸着车门下了脚下打了晃。
她一下蹲在车边反胃的干呕起来。
这山路九曲十八弯,沿途风景说来说去就是一回事,又绕的很,钟霜好几口都喘不过气来,像高原反应似的呕的厉害,却一点没有污渍吐出。
这漫漫山路将钟霜的耐力熬成了渣片,一下车就没忍住心底里升起的对一晚上与死人共眠同枕的惊惧。
“真是娇生惯养。”何老爷子一步子从车里迈出来,甩上大门说:“赶紧给她拿了麻布子罩上,咱们阿杰没有人送尸可不好。”
何禅祖在后头顿了顿,才说:“大哥,要是再死了一个我们一时半会的就找不到人了。”
他吩咐阿壮先走,一身大热天的中山服,还是那日来拜何处杰尸体时候的一样肃穆沉重。何禅祖一靠近,一股更浓的呕意涨满了要溢出来似的充斥着钟霜。
钟霜垂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气,膝盖有些磨损,面料后的膝头起了皮,红的滴血。
“阿杰的入棺在正午,”何禅祖站在了她不远处,说:“我让桂花来教你怎么规范。”
钟霜一点也不想说话,脑袋沉重的好像坠了铁。
她隐隐约约的听见后头何老爷子嗓门大的骂了一声:“他妈的小娘们儿克死了阿杰还磨叽。”
钟霜昏沉沉地想,这就是养父所希冀的,她毫无反手之力,寸铁未有,就想烤在担架上的绵羊任人宰割了。
她眼皮子直打架,一闭上就互相厮缠,绕的她睁不开。
后来发生的事她大多数也不太清醒了,只是中午醒来时,钟霜直挺挺的躺在一张大床上。
外头一个女人应了声:“水放好了没有?”
“放好了。”
桂花走进了屋里,说:“一大早的叫我做这活儿,搞得我有多愿意似的,我哪是愿,是不愿却说不出,谁喜欢给一个陌生的女人洗下面。”
那前头的女人就笑,“叔婆,你就劳心劳心,阿杰哥如今不在了,咱们做亲戚的自然要多担待点。”
“还不是你叔公非得一大家子住一块儿。”桂花叨着坐一块儿,掀了钟霜的被子,“这女的皮肤倒是白,嫩的能掐出水似的,但是没用,你啊活着是我们阿杰的人,死了也是。”
钟霜感觉下面黏糊糊,这会儿醒过来,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脑筋突突的跳。
床身很高,约莫在三楼,钟霜一句话说的老累了,舔舔嘴皮子,好歹是挤出了一句。
“这是哪儿?”
桂花忙活着给钟霜擦小腿,沾了湿的毛巾来回的摩擦,听了这话,说:“醒了啊。”
钟霜看着这皮肤黝黑,个头瘦小的女人,“这会儿是哪儿?”
桂花的手法不怎么细腻柔软,钟霜细细的胳膊和腿在她的掌下白生生的搓起了好几道红痕。
桂花舒了口气。
桂花抬起头笑了:“你说我谁?我是你叔婆。你说这儿是哪儿?这儿是你叔婆家。”
“我不是……”钟霜张张嘴,起来了说:“这位,我跟何大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说了不知道多少遍,逐渐废了价值,谁都不信。
桂花眼皮子也不抬:“我们哪管你是不是,反正现在不是也得是,我十九岁跟了我家那个的,也不是我乐意,你还能怎么样?日子还不是这么过了。”
1-8
桂花捋上了袖管,伸手来褪钟霜的裤子,意图换一条。钟霜急着后退,桂花的手劲大得却不可思议,三下五除二的牢牢桎梏了钟霜,裤腰子一解,往下拉,桂花这才见了钟霜来红了。
她一下有点惊,说:“来了月事,这怎么办。”
钟霜的腿根子雪白雪白一片的露出来,胯有些丰满,不如裤子勒着时候的瘦削。
桂花一摇头,想出葬来红的女人可不能上山,否则就是血光之灾,她担不起这责,自己也来了红也不能出。
“叔婆,叔公在楼下问你好了没有。”先头的那女人探了探从房门口钻进了头。
桂花摇摇头,把布子扔进水盆里说:“让你叔公上来。”
按辈分讲钟霜该唤桂花婶婶,叫何禅祖小叔,只是钟霜跟这两人年龄差的实在是多了点。就按了阿辛的喊法,跟着叫何禅祖叔公,唤桂花叔婆,这样不失辈分瞧上去也像模像状的有样子的多了。以此类推钟霜仍是叫何显宗公公,却不叫何光新阿弟,要同何辛辛一块儿喊小叔。何辛辛一岁多还不会说话,何辛辛不说,钟霜得教会他喊,就叫人小叔,小叔,叔公,叔婆。
叔公何禅祖慢慢的上来了楼梯,好多年的梯子了,每踩上去一脚底座似是不稳不牢的晃一晃,“嘎吱嘎吱”的扭着响出来声音。
叔婆桂花一手已经搓好了毛巾,盆子里红艳艳的晕开了一汪的经水。
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钟霜不怎么适应,更不适桂花另一手来拉她的两腿。钟霜着急的往后缩,桂花轻轻的抬了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