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41)

顾其言轻轻喝了一小口牛奶，又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放下手中的杯子。听到苏语这么问，抿嘴笑了笑，说：“杜爽的工作我不满意，赵博深代表满风已经同意让你留在我这做我助手了，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苏语犹豫了。她很想留在顾其言身边，但是她的顾虑也有许多。自己从没有接触过国际法的案件，专业能力合格吗？自己的工作经验也不丰富，临场反应能力可以吗？和顾其言工作，那我们是上下级关系吗？一起工作，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吗？

顾其言发现她久久没有回答，问：“你在犹豫什么？”

苏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然后说：“你需要一个真正能帮助你的助理，我怕我只会给你带去麻烦，反而给你增加负担。”

顾其言昨晚就想到过，她可能会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但是却没料到她考虑的只是他。他说：“听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在帮助我，支持我。你也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麻烦和负担。”

你是浓雾中的光点，你是暗夜里明亮的星。

“但是这个问题，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不用考虑我太多，对我而言，只要你在就够了，你考虑你自己，你想不想做这份工作，你能不能享受，这才是最重要的。”顾其言此时无比温柔，这一面只有在苏语面前，才能被完整看见，“把这个煎蛋先吃了。”

“你真好。”苏语从桌子对面的高凳下来，绕过桌子跑到顾其言身边，站在地上，踮起脚尖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顾其言俯身，伸手把她环腰抱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低头在额头啄了一口。

苏语闹够了，坐到顾其言身边的凳子上，这才注意到他面前餐盘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动过，说：“你怎么光喂我吃了，自己都没动，我帮你涂果酱吧。”说完就要动手去拿果酱，但是被顾其言拦下来。

“不用了，你先把自己早餐吃了。”说过就伸手把吐司从桌子另一侧拿过来。

苏语刚接过，小屋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怎么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会有人敲门，司机吗？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难道是邻居？顾其言好像早就有准备似的，走去开门，再要打开门前转身和苏语说：“是小霸王来了。”

开了门，站着的是尹俊寒。

苏语自然是不知道，都来不及打招呼，下意识问：“尹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顾其言示意让他进屋，然后关上了门。尹俊寒直接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说：“其言这几天不回邮件也不接电话的，找不到他我心急。听说他来在滑雪，我刚好在苏黎世，就过来碰碰运气。他每次滑雪都住这，还好来得早，我就怕你们走了。”

“我没有失踪，昨晚我把邮件和未接电话都处理了。”顾其言听到有点无奈，解释说。

“那你怎么没有回我的。”

“我知道你没什么事要说。”

苏语忍不住笑了笑，说：“你们聊，我再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其言，你再吃点。”

顾其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坐上餐桌。而是做到沙发上，看起了晨间新闻。边看边和尹俊寒说：“你特地跑过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玩笑归玩笑，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尹俊寒也不会特地跑到这来找他。

“端措的妻子要生了，预产期在下周。”尹俊寒说。

顾其言把手机锁了屏，立刻转过身：“怎么这么快？”

“他们被捕已经好几个月了，你接手这个案件都快2个月了，当时月份就不小了。”尹俊寒说。

“我们争取过几次让他保释，或者外出探亲的机会，都没有成功。”顾其言声音低沉，“但这可是生产，也是他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他们都没有做过父母，却能真切地想像新生儿咕咕坠地时候家长的样子，激动，兴奋，幸福，却也无措，紧张，如释重负但也仿佛刚背上千斤重担。顾其言眼前迅速划过小全父母的面容，也想起了陈雷。

“是啊，我想他一定很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孩子吧。”尹俊寒回应说。说完，他站起来问：“你本来今天什么计划？”他指的是苏语在整理行李了，显然是要结束假期了。

“本来想先回国几天，看起来是来不及了。我打几个电话确认一些情况，再决定。”顾其言也站起来，看了一下表，“你有车吧，大少爷？

第三十五章

35.

尹俊寒坐在副驾，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坐在这辆车的副驾。苏语和顾其言坐在后坐，一个翻着文件，一个打着电话。尹俊寒的人生中居然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毫不忙碌。

顾其言认真打着电话，偶尔提问，但是基本都在听着。尹俊寒带来的消息仿佛打开了魔盒，瞬间铺天盖地的新消息涌进来。

美国官员在推特上持续开炮，不断攻击缅甸政府的行为，言语越来越粗暴。

联合国公开了人权理事会上的报告文件，宣布将讨论对缅甸的制裁。

同时联合国还公开了对缅甸罗兴亚人情况的调查，数十万罗兴亚人被迫流离失所。

亚洲地区部分新闻联合会和非政府组织发表公开声明支持端措和让觉，认为这是对新闻自由的巨大压迫。

端措让觉所在的新闻社集合了各家著名新闻社发表声明会坚守新闻原则，不会向威权低头。

他们也掌握的新的证据表明端措和让觉没有非法取得保密信息的可能。

似乎几个月的努力之后，所有的工作结果在这一夜突然爆发，在外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舆论场。这不仅把端措和让觉推到了最前端，也让缅甸政府几乎无路可退。

“这个案子已经拖的够久了，要趁着国际热度解决，才对我们最有利，一旦其他国家不再关注这件事，我们要和缅甸政府和军方周旋，几乎没有胜算。”顾其言和律师团早就知道如此。

于是，缅甸政府通知，此案将在下周开庭审理。

他们的车渐渐从山中开出，驶向苏黎世，窗外从典型的田园风光变成了世界上最贵的城市景观。顾其言挂断电话后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夜间发生的事，他不是没有准备，甚至其中的很多都是他一手推进促成的，他当然知道这些终会到来。这个舆论场的形成也是他希望的，这能给他们争取最大的辩论空间，但是知道真正的开庭时间了，顾其言突然有些不太确定。

他的工作经验和学识储备告诉他，他们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到位的，扎实的。但是他的直觉同样告诉他突然把开庭时间定在下周，如此急迫，是对于这一轮国际舆论的反扑，也代表着缅甸方面强硬的态度。他经验所述究竟可不可靠，他们所做的这些工作有没有起到反作用，现在他们有多大把握胜诉，或者起码为端措和让觉争取到了一些什么，他不确定。

离开国际法案件太久了吗，他还是没能快速熟悉起来？顾其言问自己，你一直都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万分笃定，为什么现在却反复摇摆？他不禁苦笑。

“直接去机场吧。”顾其言说，“先到纽约，三天后和大家一起去缅甸。”

后一句是说给苏语的。不直接去仰光就是担心他们行动受限，事态紧急，他们需要有一个完善的计划。

“坐我的飞机去。”尹俊寒先回答，马上就通知自己助理着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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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休了几天假，但工作的事情还是魂牵梦绕，有苏语陪，精神的确放松了一些，但是身体的劳累却并没有得到完全释放。飞机到半途，看着文件，胃部不适越来越强烈，顾其言不得不收起文件，希望能休息一会。

“胃不舒服吗？”苏语关切地问，“我给你拿药。”

顾其言接过苏语递过来的温水和药，仰头喝下。药片和水流进身体里，他能明显感到他们进入自己的器官。

“前几天还是太累了，不应该让你这么折腾的。”苏语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来欧洲，顾其言就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休息，而不是陪玩。

但是顾其言却不这么想，他没有躺下休息，反而把座椅调高了一些，对苏语说：“如果你不在这里，我甚至连这些休息都不会有，我很开心。小语，早上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我都生病了，你不留下来照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