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37)

顾其言说过人权理事会的情况，然后说：“我遇到我妈妈了。”

“阿姨也在呀？你们，还好吗？”苏语有些担心，却又不知如何问。

“吃了个饭。”顾其言从窗户前走开，把窗帘拉上，也把窗外的湖景拦在了玻璃之外，“就那样吧，我和她，回归正常母子关系，挺难的。”

他本来想说不可能，但还是选择了“挺难的”。万一谭若变了呢？她突然珍惜起了家庭，珍惜起了儿子，珍惜起来她很久都没有重视过的东西？有或者，万一自己变了呢？自己变得更加机械，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漠呢？

苏语适时地保持了沉默，她知道顾其言没有期待她的回答，他想要这几秒的空白。

“小语，你记得你说过，想要看我滑雪吗？”

第三十一章

31.

一直到坐上飞机，苏语都还有点恍惚。

那晚，顾其言问：“你记得你说过，想要看我滑雪吗？”顾其言问她，要不要去日内瓦休息几天。

本来，她不应该就这么走的，满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自己去日内瓦，也会影响顾其言工作。但是，她本就放心不下顾大律师，而且，两人世界旅行，吸引力实在太大。

“赵老大，你看毛海的案子我这边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我这也没什么急案，能不能跟你请几天假？”苏语壮着胆子，趁着所谓请假最优时机，午饭过后，去赵博深办公室请假。毛海已经取保候审，案件的几个争议点，双方基本达成了和解，再进一步的事情就不是律师能够做到的了。

赵博深，一个长期浸泡在社会中的大律师，怎么可能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拦都没拦，直接准了假。让一个律师休假事小，惹的合伙人不高兴事大。

赵博深在苏语欢欣雀跃要走之前说：“你去问问杜爽，我记得有一些给他的新的文件送来，看看有没有急着要带给他的。”

带着文件，和杜爽复杂的眼神，现在坐在飞机上，苏语还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几天前还在追着医生和学者问专业意见呢，现在就坐在飞机上准备去阿尔卑斯滑雪了呢？

原来，呼风唤雨的大律师，是这样做事的呀。

其实并不是这样。顾其言为了能凑出几天和苏语休息的时间，把双边会议都安排在了短短的几天内，几乎没怎么休息和Alexandar一起把人权理事会期间的工作都收了尾，让他带着工作成果先回美国，和其他同事会合，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所以顾其言到机场接苏语时，状态并不多么好。苏语从到达层走出来，看到他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夹着烟，随意地站着，微微有点弓着背，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路，和第一次见到时的他一模一样。他还是劳累的，辛苦的，但是同时背负着希望和正义，是光明的，闪亮的。

顾其言抬头看到她走过来，把烟头摁灭丢进砂里，迎上去。

他接过苏语手中的行李，问：“累了吧，先回酒店休整一下。”

“不累。”比起旅途劳累，苏语反而更加兴奋，“你看起来比我累多了。”

顾其言笑笑，带着她走到车边。日内瓦地方小，从机场去城中心的酒店也不远，苏语这是第一次来瑞士，左看看右看看。顾其言由着她兴奋，很快就到了酒店。

苏语拿着要审阅或者签字的文件凑到顾其言身边，蹭蹭他，“这些是要带给你的文件。”

顾其言直接接过，就放到了一边：“杜爽和我说过了。”他伸手搂住苏语，让她坐到自己双腿中间，把自己的头枕在她的肩膀，“我有时候都不知道究竟这些工作，究竟能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一点点好处。”

苏语摸了摸顾其言的头。他来日内瓦不过两周多的时间，却仿佛经受了许多事。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忙碌的工作。

“当然了。”苏语贴着他的脸说，“陈琦的案子之后，很多女孩子都勇敢站出来对不平等和性.侵害说不，即便当下我们不能做得更多，也一定在某些地方把世界变的更好了。”

“希望是吧。”顾其言说。

苏语看出来他的疲惫，和人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律师，状态截然不同：“缅甸这个案子很难是吗？”

顾其言也蹭了蹭苏语的脸说：“一开始我就知道不会容易，但是我也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

顾其言向来都是那个即便伤痕累累，也能披荆斩棘大胜而归的金甲将军，在一片灰暗中，他总能找到那一丝光，然后迎来柳暗花明。即使觉得困难，他也都把这些当作动力，而丛不会缴械投降。

可能很难找到一个人能够安心去说困难，能够完全把自己交出去，顾其言很少提起案件的难度，他不愿意示弱，更不愿意接受同情式的理解。但是在苏语面前，他似乎变弱了，变的愿意把盔甲卸下，愿意把鳞片收起，愿意把脆弱的一面交给她。他爱这份温暖，他爱这份爱，他爱这个人。

“我们见了很多国家代表，开了无数内部会议，多边，双边会议。但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顾其言说，“以前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很气愤，我不明白明确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得到确认，但是现在，我只能被迫接受，甚至都不再生气。”

苏语也紧贴着他的脸，一下一下抚摸着顾其言。

过了一会，顾其言立起身子，苏语感觉到了，转过身来。顾其言说：“还好有你能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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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整理了一下，他们先出门吃饭。食物的水平很一般，但是因为有彼此在身边，苏语却吃的很开心。顾其言看着她，也眼带笑意。

一边吃着，顾其言一边和苏语介绍接着几天的安排。

“能夏滑的地方不多，最好就是去Zermatt，那边不好开车，明天直接坐瑞铁过去吧。Zermatt的房子我准备好了，雪具滑具我都让人带过去了。我这还有几份Zermatt附近的旅游路线，回去了你看看，除了滑雪你还想去哪。”

苏语没想到他已经都详细安排好了，“你这几天这么忙，怎么还有心思安排这些？”

“以前来瑞士次数很多，冬天如果有假期也常来滑雪，各处都比较熟。后来忙了回国了，来的就少了。”顾其言语气轻松，“再说，要带你来，怎么能不多考虑一些？”

苏语在餐桌另一侧对着空气抛过一个吻。顾其言一笑回应。

吃完在湖边散了会步，两人就回了酒店。

苏语洗过澡出来的时候，顾其言正坐在外间的书桌上看着苏语带过来的材料。不好打扰，苏语也找出顾其言准备的旅行攻略翻看起来。

去Gornergrat看冰川感觉挺酷的，不知道其言去过没有，会不会想再去？去Riffelsee湖徒步看起来也不错，但是其言最近这么累，还是不要折腾了吧？Schwarzsee也很美，但是这种风景瑞士很常见，他会不会没兴趣？

啊，忘记看天气了，万一天气不好，那岂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苏语一想到这个，马上拿出手机看天气。

“天气很晴朗，但是山区天气多变，上了山还是要看运气。”

顾其言突然说话，苏语被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工作吗，怎么还在看我在干什么。”

顾其言指了指旁边签好字的文件，说：“这些都看过了，明天先给他们传真过去。有些我还要确认一下，国内现在凌晨。”

好吧，苏语想。

“我去过的地方都可以陪你再去。瑞士的大小湖泊都挺漂亮的，不同季节景色也不同，你想去我们就去。”顾其言刚才就看到苏语犹豫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在考虑自己的想法，“至于徒步，我没有问题，这几条线路都不难。”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决定就行。上床吧，我有些累了。”顾其言从桌后走出来，捞起苏语就往床上走。

什么，你不是累了吗？

第三十二章

32.

夏天的瑞士和冬日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如果说冬天的瑞士是银装素裹的冰封天堂，处处都是皑皑白雪带来的晶莹和寒冷，那么夏天的瑞士就是五彩缤纷的阳光胜地，时时都能感觉到灿烂和轻快。

顾其言和苏语坐上瑞铁，深入阿尔卑斯腹地。

红色列车穿行在青绿色的山间，转过一个弯就有几座乡间小屋，草坪上还懒散地躺着几只毛茸茸的羊羔。这里多湖，大小湖泊缀在山林里，倒映出高峻的山峰，绵软的白云，广阔的天地和爱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