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即是空（上）(24)
“乡下的女孩朴实健美，城里的姑娘洋气妩媚，娶妻选前者，择友则后者。我这辈子选反了。”店老板突然话里有话，王子枫便有意无意试问道：“难道叔叔在乡下认识过让你记忆深刻的女孩？”“是有那么一个，当时我们都还很年轻，正值青春浪漫的年华，经常骑水牛过浅溪，一起摘野果子吃，一起割草喂牛羊，一起挖山芋烤地瓜，只是后来她父亲生病，她不得不外出去打工、赚钱养家，一去就是几年，刚开始还一直保持书信往来，最后却音讯全无。在我决定回城的那一年，凑巧遇见了她，但是她已嫁作他人妇，她说她是包办婚姻下的牺牲品，她无力反抗，只能说，今生无缘。”店老板一反常态，脸上浮现起忧郁的神情，然后又笑笑说：“不说了，不说了，跟你一个小伙子说这些不合适。”“今生无缘”——王子枫嗫嚅着，突然想起某个人来，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到她了，他觉得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原本博闻强识的他此刻变得一头雾水：“喜欢”只是一种感觉吗？会由浓变淡？那叔叔对于那位乡下姑娘的情感应该是“爱”吧？不然怎么随着岁月的流逝，依然可以感知它的热烈，如同地壳里的熔岩，说出来时思念四处泛滥。
“还是珍惜眼前吧！”店老板回过神来，娓娓说道：“大路通天，大道其成，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皆有缘。以后有机会的话介绍我妻子和女儿给你认识，她们俩弹得一手好琴。”店老板不吝溢美之词，使得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好的，荣幸之至。”王子枫文绉绉应道，在成熟睿智的彭叔叔面前他也变得沉稳厚道了起来。
☆、高山流水
我们总是容易因为相同或相似的喜好而喜欢上另一些人，但是往往不知道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流转变浓抑或变淡，会何时消失又会何日重现？
正当王子枫在城里静心读书时，美丽乡村里的萧然却如脱缰之马，得空就呼朋唤友，满山遍野地跑，其实她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丫头，可是每逢跟着邻居大哥、堂哥堂姐一起到田里掰玉米、捉蚱蜢、烤地瓜，她就生龙活虎、手勤脚快，像换了个人似的，邻居大哥笑说她应该属于“自然界”，这句听起来颇有内涵的话让萧然顿时有种“如遇知音”的感动——萧然这才认认真真将“大哥”好好看了看：原来邻居哥哥长得斯文清秀，加上性格温顺，越看越像好人，让人好感倍增。仔细再想想，“大哥”年龄应该和王子枫相仿吧，两人竟有相似之处：皮肤都很白净，属于不容易晒黑的幸福肤质。萧然觉得他们都是拥有善良眼神的人，不同之处在于：王子枫的眼睛里蕴藏着更丰富的情绪，眼神里满满的自信，余光却流露着一丝丝清冷；而邻居哥哥的则平静无波，静得快开出一朵莲来，禅意十足，一副清心寡欲的悠然神态。
萧然喜欢有点“骄傲”但又不那么“傲娇”的男生，一个男生，如果没自己的主见，也流于平庸，是件可惜的事——当初谁家添了丁还兴高采烈、趾高气扬、如获至宝？等后来这重男轻女之家的儿子长大成人后，假使却比女儿混得差多了，也没女儿来得贴心，那封建思想禁锢的家长们就该好好面壁思过、自我反省一番了。
在萧然看来，王子枫的父母是幸运而幸福的，生养出一个这么优秀、为人称道的儿子，他在正途上前行，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光宗耀祖的！他是别人家的儿子，却也是自己的意中人，一想到这，感觉很亲切，甚至于连他家人的事也喜闻乐见。但是，自从王子枫去县城里读书后，他家就总是大门紧闭、人迹罕至，他们一家子像是就此永远不回来了似的，萧然心里经常觉得空落落的，如同一首未弹完的曲子突然戛然而止，弹琴的人不知所踪，杳无音信。
当一个人在某个角落里默默想念另一个人，如果感情够深够真挚的话，据说这个人就会打喷嚏，而被牵挂思念的那个人就会耳朵发痒。简而言之，这证明了两情相悦者会心有灵犀一点通。
王子枫走在树荫下，突然觉得耳朵微微发痒，他轻轻挠了两下，舒服了许多。这天，他和书店老板约好去看一场图书展览。到达图书馆二楼展厅时，他发现彭叔叔和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左偎右傍站着，谈笑自如。彭叔叔一看见王子枫，就笑着对他说：“我家两个女人很粘人，非跟着来。”没等王子枫接话，那个年龄四十开外的女人便柔声细语地说：“那是你的福气，出门都有人可以使唤。”说着笑逐颜开，一旁细皮嫩肉的少女此时也开了腔：“爸爸，有好事不分享可不厚道啊。”少女话音一落，彭叔叔便诙谐地应道：“老婆大人、女儿陛下，不敢，不敢！”少女露齿一笑，齿若排贝，两颊显现出浅浅的梨涡，王子枫看这女孩大概二十岁不到，皮肤非常白，宛若凝脂，气质清雅，眉梢和眼尾、嘴角都是上扬的，一看便是温室里的花朵、城里的孔雀。彭叔叔之前说：“城里的姑娘洋气妩媚”，也包括自家的姑娘吧。
彭叔叔一家自娱自乐着，让王子枫不知如何自处，好不容易可以插话了，却不得不先生硬地自我介绍：“阿姨好，我叫王子枫。”“爸爸的朋友可真小啊。”女儿抢过话茬，眼睛直视着王子枫。“算是忘年交吧。”王子枫一语中的，彭叔叔听了呵呵笑道：“好一个忘年交！难得。”女儿却像是有点吃醋，嘴角一撇：“自己的爸爸和别人家的小孩这么热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受不了。”见女儿有些不高兴，彭叔叔的妻子秦霜立马打了个圆场：“这孩子挺会说话的，以后和咱家蔓蔓一起学习，肯定考得上名校的。”
秦霜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样子，让王子枫心里起了一层毛，但是她女儿似乎不怎么买账，对妈妈说的话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展厅最热闹的区域——那儿摆放着一排排书籍，当中还放置了两架钢琴，“书山乐海”——清新醒目的广告牌立在中间，像一股春风袭面。彭叔叔的女儿彭玉蔓大胆地坐在钢琴边，开始翻动乐谱，双手在琴键上轻抚，纤长的手指时缓时疾游走于琴面，跳动的音符响彻了整个展厅，她摇头摆脑地弹奏了一会儿，不少观展的群众分了心，走过来看她演奏，纷纷点头称赞。一曲终了，有个工作人员拿着一本宣传册给她看，她草草翻了两下，离了席，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在偌大的展厅里无聊地走着，彭玉蔓突然被她妈妈拉住：“蔓蔓，怎么跑远了？”
“没什么，心塞！”
“怎么不高兴了？刚来时不还好好的。”
“妈，以后少拿别人和我比，烦！”彭玉蔓嘴巴撅得老高。
“好好好，以后妈注意就是了。你要是不想看展，我陪你去商场逛逛好了。”经妈妈这么一安抚，彭玉蔓气有点消了。
没了两个女人的干扰，王子枫和彭叔叔又回到泰然自若的状态，他们慢步走着，看看宣传画，看看书籍，末了去听了一会儿书商们五花八门的宣传讲座，有一个公益活动颇有意思，大致是：从观众席上随机抽中几位，上台去朗诵唐诗宋词，最后由观众投票定出前五名优胜者，这些优胜者和支持他们的投票者都有机会获得购书代金券，王子枫跃跃欲试，但是却是彭叔叔被抽中了上台去表演，“老当益壮”的彭叔叔还喜出望外折桂，拿到了两张代金券。刚一下台，彭叔叔将代金券往王子枫手心一塞：“宝刀赠英雄，好书送才子。好好去挑几本你喜欢的书吧。”王子枫赶紧将券退还给他，彭叔叔便又重新塞回到王子枫手里。这样你推我搡，王子枫拗不过彭叔叔的“心意已决”，只得乖乖收下，然后去书摊上买了两本琴谱，交给彭叔叔，彭叔叔见
了哭笑不得，有些动容，心想：“这孩子真是厚道啊。”
☆、爱屋及乌
毕业班的学习生活有点无聊枯燥，不务正业、想谈恋爱的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谈；喜欢文艺体育的，因为强化训练和文化课成绩的压力，也无法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专业”——生命的本原是无拘无束，那些在妈妈的办公场所里随性吃喝拉撒的孩童们最能体现这个真谛，而那位因出席讲座而无法及时如厕且不幸得了尿毒症的女士，却最悲催最让人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