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番外(18)
程绥安佯装怀疑,“真的啊?你做饭能吃吗?”
方叙掐了掐程绥安的脸,“毒不死你,吃吃不就知道了?”
他们一起在超市买了食物,去了方叙的公寓。
程绥安盘腿坐在沙发上,端着盘水果在看电视,时不时瞟一眼厨房,蒸腾着的热气带着食物的香味从厨房飘出,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内心从未有的充盈,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座城市,有了家的归属感。
猫着步子向厨房走去,她看见方叙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腰,将头贴在方叙背上。
方叙扭过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程绥安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将煤气关掉,方叙转身回搂程绥安,眨了眨眼,“安安,能让你感觉幸福,我很开心。”
程绥安扬起头盯着方叙,歪头笑着,是方叙从未见过的灵动可爱,他忍不住在程绥安鼻尖轻轻一吻,拍了拍她的腰,“去看电视吧,晚饭一会就好。“
程绥安故意放慢动作的点头,却不肯松手,头埋在方叙胸前小声说道,“再抱一下下。”
方叙彻底没辙,心软的不行,低下头回抱她,将脑袋搭在程绥安颈窝,鼻息仿佛在挠痒似的,程绥安脖子一缩,从方叙怀里钻出去,“好痒好痒,你做饭吧我不打扰你。”
方叙看着她的背影,手撑在灶台边,笑了笑。
方叙做了一大桌的菜,全是程绥安喜欢的口味,她吃了两碗饭才作罢,瘫在椅子上揉着肚子。
方叙笑话她,“吃这么撑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一会出去散散步消食吧。”
程绥安点头,却耐不住饭后整个人困倦起来,在餐桌上打起瞌睡。方叙看着程绥安的头一点一点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将程绥安横抱起来,向卧室走去。
把程绥安放在床上后,她迷迷糊糊的问,“不是要去散步吗?”
方叙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小猪都困了,怎么去散步?睡觉吧,你今天也累了。”
程绥安嗯了一声,安心睡去。
床头小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照在程绥安的脸上,她的眉间微微皱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方叙坐在床边,用手一点点轻柔的散去她皱起的眉头,最后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他望着程绥安的睡容,只希望时间过的再慢些,再慢些,好留住这让他恍惚的美好。
多年的渴望终于实现,他比程绥安还要不安,还要没有真实感,只能一次次拥抱、亲吻,来确定她真的在他身边。
往后人生会发生什么无从知晓,他只想守护住此刻的美好。
房间里安静又温暖,他仔细给程绥安盖好被子,关了房间的灯,轻轻开口,“安安,晚安。”
未来
程绥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六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方叙的床上,她一下子坐起来,听到门外乒乒乓乓的声音。
仍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洗手间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在装着温水的牙杯上,简单洗漱后,她向房门外走去,方叙已经把早饭准备妥当。
程绥安眯着眼,半梦半醒,“你怎么起这么早?”
方叙一边倒着豆浆一边回应她,“看你上班时间,感觉你差不多这个点起床,就给你准备早饭了。”
程绥安调笑的看着方叙,“这是要变成家庭主夫了?这么贤惠?”
方叙撇了眼程绥安,没有接茬,“快吃吧,吃完送你去上班。”
车停在医院门口,突然有点恋恋不舍起来。
方叙把玩着程绥安的左手,时不时揉捏几下,“安安,这段时间和我一起住吧?”
似乎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方叙有些红了脸,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分房睡,我只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程绥安打断,“我知道,你怕我一个人呆着难过是不是?方叙,我可以的。”
她看着方叙,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温柔,“我承认我最开始有些接受不了这件事,但现在我想的很清楚,我没必要为了她的死而伤害自己,谢谢你能陪我在我身边。”
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谢谢你,一次次帮我从泥泞中挣脱。
谢谢,谢谢你能爱我。
两个人眼含笑意看着彼此,空气中似乎都变得粘稠甜蜜起来。
告别后,程绥安走到办公室,在门口遇到许穆钦。许穆钦看着程绥安,神色复杂,“绥安,你母亲的事情我听说了。”
程绥安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说实话,真的到了这一天,我的反应比想象中好多了。”
许穆钦目光微闪,“是因为……方叙吗?”
程绥安脸上不自知流露出的笑容已经告诉他答案。
许穆钦窜紧了拳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绥安,如果你真的觉得开心、幸福,我祝福你。”
程绥安看着许穆钦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她迟钝,但不傻,她能感受到许穆钦对自己的感情,但她无力也无意回应,于是只能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尽量将对他的伤害降低。
“许医生,这么多年我很感谢你。我希望你也可以向前走,你这么好,会遇到一个你爱而且爱你的人。”
客套的感谢,疏离又冷漠,这么多年他和程绥安之间始终隔着玻璃一样,无法靠近。许穆钦忍不住苦笑一声,“好,那我先走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程绥安的样子。
那时候程绥安的精神状况差到极点,蓝瑛桦只要出现都会让她颤抖,甚至尖叫。这不是他从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病例,却叫他忍不住心疼。
后来,她的精神状况逐渐好转,只是偶尔会在无人的深夜偷偷哭泣。
还有一个男孩,总是徘徊在病房门口。他认识那个叫方叙的男生,是他妹妹明恋多年的人,也从妹妹那里得知了方叙和程绥安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妹妹做了傻事,在听到程绥安在他这里就医后便整天魂不守舍。直到有一天,妹妹哭着从外面跑回来,抱着他说,“哥,我和方叙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方叙从没进去看过程绥安,他常盯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人一般,那样小心翼翼,目光里带着胆怯和伤心。
时间久了,带着替妹妹的不平和某些难以启齿的私欲,他鬼使神差的走到方叙面前。
他和方叙说,别再来找程绥安,程绥安见到他只会受刺激,对她的精神有害无利。
他至今记得方叙的表情。天之骄子永远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可那一天,他微微张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只能小声的说,“我,我知道了,我不来了……拜托了,好好照顾她……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会不会总是不开心?对不起,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我以后不来了,她健健康康就好,我不来了……”
少年落寞颓废的背影,让他心头一紧,可是话已说出口,他没得回头。
再后来,医院里没有了少年的身影。程绥安顺利出院,在国外就读大学。
在得知程绥安觉得报考心理学的时候,他有些震惊。心理医生总容易接受到病人的负能量,他担心程绥安无法自我调节。
而程绥安只是摇摇头。
她说,
“许医生,我是个病人,所以才更想成为一个医生。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我只是希望,我能尽自己所能,让这个世界上少一些因为心理问题受到折磨的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和我一样的悲剧发生却无力改变。”
程绥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活力与生机。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方叙念念不忘的理由。
向死而生。即便遭遇如此苦难,她活着的每一刻都仍然爱着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不爱这样一份热爱。
他根本没有抗拒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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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瑛桦死了,程家好像一下子就灰败了。
别墅孤独的坐落在石板路的尽头,落叶落满了整个庭院。
大门虚掩着,没有锁上。程绥安推开大门,便看见程远独坐在沙发的样子。
短短几天,他好像已经老去,头发白了大半,眼里有着很深的悲伤。听到开门声,仍然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