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52)
“您可能搞错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地下室的那具人骨?那是我通过黑市买下的。我将他运到这个世界……那首《All the Pretty Little Horses》(《所有漂亮的小马驹》)您还有印象吗?我是特意为您点播的。”鸟骷髅男子干笑地说,他的好心情没有因为于楼珈的责难变坏,反而对于她和自己多说句话变得心情大好。
于楼珈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仿佛回到那间幽暗的地下室,她手举着探照灯缓慢探路……一张桌子上摆放几件粉红色的儿童裙子和八音盒上不断旋转的穿着蓝色TUTU裙的跳舞娃……记忆用力得要浮出于楼珈的海马区……
于楼珈眨了几下眼睛,男子的话令她冻僵的记忆回暖,她的视线在那间摆有八音盒的地下室转悠,她从挂有《三位一体崇拜》墙壁旁的房间走进去,她在门口停下,那具骷髅向她“哭诉”自己的不幸。她的记忆定在那一刻不再前进。于楼珈阴森地问:“你是说某个世界我杀了他,而这个人是个可恶的娈童者?”
“我说过你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男子似乎在反击于楼珈的反应。
不,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就算他说的是事实,这个男子也有可能在欺骗自己,就像……他告诉自己罗枫和云骥之间的苟且一样地可笑。
于楼珈不再说话,此刻她又陷入更深的记忆里,她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按这个男子的意思是她在地下室见到的男子是未来世界的她所杀,照片上的男子是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他,鸟骷髅男子为了所谓的正义又将照片给了自己……
房间里的粉红色儿童衣服是谁的?鸟骷髅的解释是牵强的,按照他的话,云骥是个可恶的恋童者,那时他已经被杀死。地下室里就不会出现不合时宜的东西。因为它们像是缅怀被杀者。
若云骥没有被杀,只身出现在地下室,她尚且能够理解,他的怪癖导致自己与众不同。
还有一个可能是:
或许这些都不是真的,鸟骷髅男子还是在欺骗自己。
他想利用她刹那间的善良进行自己不可告人的勾当……
“至于你,我的先生……”
鸟骷髅男子仿佛是才注意到费泽成,口吻中尽是忽略他的抱歉。
费泽成站在一边一直静静地欣赏鸟骷髅男子演绎自编自导的剧目,依据他喜欢挑拨是非的性格,他很可能是故意的,好挑起他的怒火。
“我让你来,是要你阻止他,你怎么慢了步子呢?太教我惋惜了。”
费泽成听到鸟骷髅男子“你刚才还说他是殉道者。你也太反复无常了。”
“要死是他的意愿。阻止他死不是你们的意愿吗?作为合理的安排,使双方保持平衡,”
“我的大作家,我是完全为您着想。您完全没有对您身边的男人产生怀疑吗?他总是适时出现在你的身边,掌控你的时间。或许……”鸟骷髅男子顿了顿又说,“他和我一样来自未来。”
他说完这些话得意非凡,以为这样完全可以打垮费泽成在于楼珈心中的位置。
“你不要听他胡说……”费泽成怒斥道,“你这样的杂碎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引诱别人犯罪,你迟早会被抓住的。”
“我?这里的一切不适用我,我是未来世界的人,过去无法干预未来。况且……我什么也没做。”
男子两只手十指岔开贴在玻璃上,他靠近他们又说:“忘记告诉您,桌子上的粉红色衣服是童年的您留下的,您可以再想想。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们。”
他的声音很小,融进空气里没有余震。于楼珈被男子的挑衅滋事惹怒了,她却又无能为力。
面具男转身踏往回去的路途中,他脚底下的时钟、分钟、秒钟快速跳动,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顶,从看不清的黑点变成永久的空白。
停歇的云朵重新涌动,人们发觉自己像个傻子般直愣愣地发呆,他们迈开步子继续走着自己接下的路。
黏合的人群自动散开,裂出一道含光的缝隙,缝隙进一步扩散,连原始的话题也被遗忘。
于楼珈有些闷闷不乐,从碰见费泽成开始,诡异的事件一直在发酵。事件还未结束。她和围观的人群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费泽成坐在她的一边,陪着她一同翻书。于楼珈早就没有续看的心情,她把书本归还到原位,就要出门。
“这么快就走?”费泽成追问道。
“不然呢?”于楼珈无奈地说,在这里找不到我要的资料,“浪费时间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第 47 章
于楼珈离开图书馆时,费泽成还没有跟上来,她瞧见马路边有个穿成熊公仔的人手里拿着彩色汽球似乎盯着她望,她再仔细看,那人骑着自行车走掉了。
“真是一个怪人!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啊!真糟糕……我没有问面具男关于罗枫的事……我现在到哪里找他呢?”于楼珈想起忘记打听自己失踪的丈夫沮丧地头顶在方向盘上,露出少有的脆弱。
在她的车顶有三四只候鸟背光飞翔,黑色的影子划过云翳追逐下晚的徐风。于楼珈抬起额头,现在已经是四点多一点,她要赶紧回家准备晚饭,再继续书写下一部小说。
唉……她最亲爱的丈夫去了哪里?她用手捏紧自己的眉心揉捏,她和罗枫结婚没多久他便离开了自己,她想问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隐瞒了自己?
他走了,像消融曦光里的微雪……
她打开车载音乐播放器,放的是曲风欢快的音乐剧节选《Mammamia》(《妈妈咪呀》):
“My my just how much I've missed you
我只是我只是很想你
Yes I've been brokenhearted
是的我已经心碎不已
Blue since the day we parted
分开的日子很是煎熬
Why why did I ever let you go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让你离开
Mamma mia now I really know
妈妈咪呀 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听了更加地难过,脑中占满罗枫的身影……他在的每一天都是晴天,现在她每一天的生活是重灾区。
她以前常到这座图书馆……他笑她是书痴……是啊……她常来这……
那是个冬季,雪花挂满了枝梢,被爱意娇宠的她未感觉到寒冷。在于楼珈目光触及的厨房里罗枫正在做晚饭,他的厨艺要比她好,她也不觉得尴尬,很是享受这个过程。她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后背告诉他今天发生的日常琐细:
“今天我路过一家书店,店外世俗喧嚷,店内风雅宁静。溜了一圈子只有一些先锋之作,或雅痞、小资之爱,不是我爱的类型。”
“然后呢?去别的地方玩了?你去了那么久也没有回来。”罗枫头也不回专心地切菜,声音极其地宠溺。
于楼珈侧过头枕在他的背上:“我在寻找有香气的书籍……亲爱的,你知道书会散发香味吗?虽然我不爱香水,但我还是会做这样的比喻——选择一本好书犹如选择一瓶适合自己的香水。”
“所以你又在图书馆待了一天?”
“是啊……找一本适合自己的书可不容易。我不大爱在书馆看书,我喜欢坐于山水间或坐在家里桌前阅读,独自我行自逍遥,静之极则利于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些都市闲文我总嫌它过于浮躁,不够修心。三岛由纪夫的《春雪》写得美~写雪中之人尤能感受到动态仕女图,既像《枕草子》般文美又有一番新的想法~我想找同类型的书,找了一天。”
“你可真是可爱。书不能当饭吃,你也舍得不回来?”
“谁说的……没有你的地方怎么会让我多停留呢?只不过在图书馆时我假想出冻山有一干枝,一片叶连着树的心脏,它埋藏土壤中,躲过严冬的欺虐,一口呼吸便能吹醒它。我的脑中碾压出川端康成的《雪国》,碾压出三岛由纪夫的《春雪》,所有的雪景都为众生的仰望,配上暖炉上的酒盅,勾勒出种种假想。”
“看来我以后找不到你去图书馆就可以了。”罗枫轻笑一声说。
“是啊!”于楼珈闭上眼睛说。
忽然,罗枫停住了声音不再搭话……
于楼珈不断呼喊他,他低头做着手头活。
过了很久——
他说话了,冰冷地说出碾碎于楼珈情意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