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来日方长(12)
“呃……那这个正房太太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是这么说的吧?”
“差不多吧,总之就是……她应该也没什么实权,所以后来白伯伯要离婚,她也只好离了。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把白沐骞带走,是她自己不想要还是白伯伯不肯给,反正颜萧白说他是几乎没见过她,可能白沐骞会定期跟她见面吧,但他没告诉过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不是颜阿姨。”
贺清闻的声音重新放得柔缓:“你有点难过是吗?这么大的事,白沐骞都没跟你说。”
易清谣笑了一下:“没事了,都过去这么久了。白伯伯跟颜阿姨结婚后几年又生了颜萧白,孩子大了他们俩感情也还一直很好,可能应该说是……白伯伯一直都很爱颜阿姨吧,至于颜阿姨对白伯伯……”
贺清闻想起来了:“对了,你说颜萧白不是白伯伯的儿子是怎么回事?你说他们也是结婚后几年才有的颜萧白,他也不是颜阿姨带过来的呀!”
易清谣叹了口气:“就是这个问题了,颜阿姨一直都爱着别人,这个别人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哥哥’。”
“啊?”
“你说巧不巧,颜本来不是个大姓,她跟她男朋友却刚好都姓颜,所以她之前说是哥哥,白伯伯一点都没有怀疑,还一直记挂着要关照这个‘大舅子’,颜阿姨可能是心虚,怕来往多了容易被看出来,反而总显得冷淡,说已经给他花那么多钱治病了,其他方面就不用过从太密,白伯伯只觉得她是懂事,也没起疑心。后来之所以有颜萧白,是那个人的病又复发了,眼看着不治,颜阿姨就要了他的孩子,给他留条根。”
“天……”
“颜阿姨跟白伯伯结婚后俩人感情一直很好,所以为了保证孩子是男朋友的,她那段时间还去测了排卵期,然后她会特意挑不是排卵的时候跟白伯伯同房,排卵的时候都避开他,跟他说的时候就都反过来,说是日子不对,让他趁机养精蓄锐,总之就……挺处心积虑的了。”
“那后来是怎么被发现的?”
“后来是因为,颜萧白生父的那个病虽然不是遗传病,但颜阿姨一直都担心颜萧白会不会也有得这个病的基因,就找了基因公司给颜萧白检测,那个基因公司把报告错寄给白伯伯了,白伯伯看到了上面的好些信息,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是……血型什么的吗?”
“嗯,具体有哪些我也没问,不过颜萧白说他的真实血型确实白伯伯一直都不知道,毕竟白伯伯先前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孩子妈妈管就行了,也没特别过问过。好巧那份基因检测报告让白伯伯觉得很重要,所以一收到就很仔细地看了,就……”
“唉……”
“颜萧白说那是他刚上大学时的事了,当时我和白沐骞还没分手,但白沐骞觉得是家丑吧,也没跟我提过,而且那时虽然颜萧白进了我们学校,但白沐骞却已经毕业了,工作挺忙,我们三个人没再聚过,我也从来没深想,就算深想也不可能想得到会是这种事。”
“嗯,任谁也想不到啊!”
易清谣续道:“还有,颜萧白是跟妈妈姓的,当时颜阿姨提这个要求,说白伯伯反正已经有白沐骞了,她家却……她说她哥哥因为生过那场病,说不定会影响以后的婚育,能不能有个颜家的孩子也不一定,总之说得在情在理的。其实白伯伯那么疼她,就算没这些理由可能也会顺着她的,没想到其实人家还是随了生父的姓,他等于白白帮人家养大了个儿子。
“可以想象白伯伯有多伤心,他说他老了老了才发现自己这辈子居然被金主了,蒙在鼓里上演了二十多年的《茶花女》,偏偏自己还不是阿尔芒,而是那些老恩客冤大头——阿尔芒就是《茶花女》的男主角,是女主角玛格丽特真心爱的人,他爸爸为了不让他跟妓-女在一起,断了他的生活来源,所以有段时间,玛格丽特有用自己偷偷从其他嫖-客那里挣来的钱养他。白伯伯就是觉得,自己是个被用来养情人的工具了。”
“哎,他这么想也没错……”贺清闻长叹着,万分唏嘘。
这些事,除了自己嫡亲的哥哥,易清谣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说的。跟贺清闻讲完电话都快两点了,她回到沙发上,终于能快速入睡,也不知是因为堵在她胸口的郁结终于宣泄出去了些,还是纯因为时间足够晚、她足够困了而已。
第二天一早起来,饶珈珈就打好电话叫了工人来修屋顶。她是最大的,之前又先租了这房子,各方面事务都熟门熟路,再加上她平常很少在家,许多事情都不出力,所以这些能管的事都尽量主动揽过去,并未计较这事应该由颜萧白这个正牌房主来管。何况想也知道,颜萧白一个才来美国两三个月的新生,处理这些也吃力啊。
两个师姐都已经没课,易清谣没有饶珈珈那么忙,况且这个修葺工作与她关系最为密切,她索性跟导师告了一天假,这天都不去办公室了。
颜萧白上午有两节课,易清谣开车送他去上课,之后再去接他回来时,屋顶已经快要完工了。
之后饶珈珈就去学校了,颜萧白跟易清谣一起收拾好她的房间,一切又回复到先前的清爽温馨。
只是颜萧白没发现,易清谣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滞涩。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没往心上去,只当她是干活儿有点累了。
易清谣也没告诉他,她今天很不舒服,起来就觉得头疼,然后就开始鼻塞,之前有事忙,一股心气儿支棱着,看着都还是正常人,现在劲儿一松气儿一泄,就觉得头疼和鼻塞都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难以抵挡。
她感冒了。
☆、10、
收拾完屋子已经四点多了,颜萧白兴致勃勃地问易清谣晚饭准备做什么,他来备菜,或者干脆出去吃以作庆祝也好。
易清谣没精打采地摇摇手:“你晚饭自己随便吃点吧,我想躺会儿睡一觉。”
颜萧白一听就不对劲,整肃了颜色,仔细看了看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昨晚没睡好?”
易清谣胡乱点点头,眼皮滞重得已经快要撑不开,抱住胳膊吸着鼻子只顾回屋躺下。
颜萧白懊悔地跟进来:“是昨晚睡客厅着凉又没睡好吧?我就说这种睡客厅的事该交给我这个大老爷们儿嘛!”
易清谣心知主要还是半夜没穿够衣服就跑出去打电话导致的,但没必要跟颜萧白说。只是她一直当他是半大毛头小子,冷不丁听他用“大老爷们儿”自称,饶是正浑身不舒服呢,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颜萧白恼怒地瞪着她:“还笑?笑什么笑!等着,我给你买药去!”
易清谣连忙叫住他:“买药?你上哪儿买啊?”
颜萧白愣了一下:“不是……Pharmacy吗?超市就有吧?”
易清谣道:“你开车?你这驾照还没考到呢,光有个permit只有在有驾照的人带的情况下才能开车啊。”
颜萧白:“……”
易清谣又说:“再说了,你到了那儿知道买什么?看得懂吗?你是医生?有处方?你不会觉得可以买到维C银翘片吧?”
颜萧白那表情……彻底蒙圈了。
易清谣疲惫地笑了笑,最后一丝精神也不想硬打了:“你让我先喝点热水睡一觉吧,感冒不用那么急着吃药。”
颜萧白闻言,连忙去给她烧水,又大声问:“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给我煮点稀粥就行。”易清谣蒙上被子,已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了,甚至不记得颜萧白送热水进来给她喝时她道谢了没有。
而后来,她也没太搞清楚自己有没有真的睡着。
了却了身外事,此时与自己独处,一闭上眼睛,回忆便如同空气一般悄无声息地潜来,将她严丝合缝地包围,再随着呼吸渗入体内,被血液源源地输送往全身。
或许她睡着了,梦境就是回忆的延续,将往昔忠实还原,一幕幕再现。
或许那一刻,根本就是时光倒流,往日复来,她回到当初,又重来了一次。
只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终究是无法改变的,无论是一个群体的历史,还是一个个体的过去。
所以,就算你回到了从前,就算你不是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也只是身不由己地沉迷其中,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