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来的暗恋时光(出书版)(18)
“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老师,你知道的,我爸爸开的是洋酒行,这一方面他认识不少精湛的调酒师。”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并不想学。”
“没关系,等你哪天想学了告诉我,我会帮你安排妥当的。”她捋了一下垂下的卷发,将它们整齐地码在了耳朵后面。
“不要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可以帮我找个调酒师当老师。”我端起杯子,晃荡着杯中仅剩下的小半杯水。
“江蕙,我真是服了你了。”她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摊手,很有英伦风范,“你永远都是这么刻薄。”
“这不叫刻薄,这叫坦诚。”我笑着说,“你应该说,我不懂得虚伪。”
陶婉怡也笑了,“好吧,我全招。”她做出举手投降的样子,“我找到萧嘉懿了,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你知道的,他是休了一个月的假期,我是逃了一个月的课。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我们还得回去忙着考试。”
我注意到她说话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和他”。
说真的,我也觉得“我们”要比“我和他”来的顺口。
“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送送你们?”我把杯子里的冰水一饮而尽。
“明天下午的飞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我来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道别?我在心里笑,用得着道别吗?我们有“别”可“道”吗?你只不过是想来向我炫舞扬威,向我证明你有足够的能耐把萧嘉懿带走罢了,还非得找个友情万岁的借口说什么道别。
真可笑。
“暑假还会回来吗?”说出这句话我就反悔了,我并没有什么目的,至少,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或者象征性的意义,但是我看见陶婉怡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笑,笑的很无力,“我想,可能不会回来了吧。”她强调了语气:“应该是这样的。”
“挺好的。”
“我想我得走了,我和萧嘉懿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她站了起来。
“噢,那快去吧。”
在她即将走出奶茶店的时候我叫住了她,我想起了江采文对我的嘱咐,于是我掏出钱包,数出十张红色的纸币走到她的跟前,“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解地看着我手中的纸币,满脸的困惑。
“我妈妈说你上次去看望了她还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她说她过意不去,让我把礼品的钱还你。”
“可别这样。”她推着我的手,“我去看阿姨是应该的,买东西也是应该的,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难堪的。”
“可是你不收下我没法向我妈妈交代,我也会很难堪的。”
她还是屈服了,从我手里接过钱。然后面红耳赤地往外走,高跟鞋“嘀嗒嘀嗒”地在铺满了落叶的地面上发出不停息的声响,那“嘀嗒嘀嗒”的声响像极了钟表晃动的声音。
我忽然有种感觉,时间才是真正的赢家,它正在把我一点点地剪断、剪碎,我看不到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慢慢向前爬行,任由时间将我统统剪碎,直至生命的完结。
陶婉怡走了之后我又重新坐在了窗前,安静地摸索着空荡荡的玻璃杯。没有人看得出来我的安静是假的。其实我在玩,玩我的玩具,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玩具是什么,我的玩具是时间。
直到现在,我依旧在把玩着自己的玩具,静静地坐在临窗前的位置上,任由时间将我“咔咔咔”地剪碎。在我未被完全剪碎之前,江采文把电话打了过来,她很少打电话给我,每次的电话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产物,也难怪陶婉怡会说我刻薄,因为我是被一个刻薄的女人养大的,在那些被时光剪碎的日子里,在我最需要爱的年纪,没有人将我视如掌上明珠,没有人会惦记着我,我需要的并不多,可是上天连一丝都舍不得给予我。就这样,我冰冷地长大了。
“萧嘉懿下午回广州了,你知道不知道?”她并未等我回答便接着说,“他留下了一包东西给你,说让我亲手交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有时间就回来取走吧。”
“好。”
看来陶婉怡是昨天下午来找的我,因为我记得她说:“明天下午的飞机,票我已经订好了”可为什么我觉得像是隔了很多天,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空洞洞地对江采文说“好”。我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她也知道。
总是这样,我和她之间的交谈从未绕过圈子,即便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是如此,她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拐弯抹角地向我阐述某一个道理并通过身体力行地实践给我看,她只会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果我做错了,等待我的只是巴掌,很清脆的声响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镜头,导演为了达到某种效果,会在被煽的人的嘴角上涂点红色的液体,只是他不会明白,那种“啪啦”作响的声音比那红色的液体还要可怕,因为每当这种声音在我的世界里响起的时候,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东西……
后来我总会想,倘若我未被她捡养,是不是早已死掉了?如果那时候我就死掉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身不由己了?!
想到这里,我竟然发现自己在笑。真的,是在笑。
第12章 12.爱是灼烧的灯火,我们都是飞蛾
生活究竟是按部就班地滑行着。
直至萧嘉懿离开,他也不曾来见我一面或者发条短信与我道别,我和他有“别”可“道”,可却偏偏不道,这样也好,我终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走过之后就散了,可是陶婉怡不同,他们很配。
直到现在我也依旧这么认为。至少,我做不到在他中考之后转学去广州的时候陪他一起去,可是陶婉怡做到了,而且在他休学回郑州的时候,她也逃课追了回来。
所以,跟陶婉怡相比,我什么资本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我也没去江采文家拿萧嘉懿留给我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见到和不见到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何必让自己心力交瘁地遭受一场浩劫呢。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林宥嘉在《说谎》里就这么唱的。我在吵杂的马路边听到了这首歌,脚步就此停了下来,直至音乐的终结,我听见自己简单地重复着这句歌词,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郑州依旧酷暑难耐,从早到晚,空气中只剩下燥热和沉闷。我打心底地渴望能有场倾盆大雨,豌豆大小的雨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打在人身上,想想都过瘾。所以每天早上我出门上课的时候都会抬起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偶尔会有两只灰色的麻雀相互追逐着在我的视线里飞过,我在心里祈祷:变天吧,下雨吧。
人在困境中总是习惯祈祷,祈祷这个世界上有神灵或者超自然的力量存在,能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祈祷或多或少地带着命运的无可奈何的悲哀,他们把这悲哀藏在了心里,竖起双手,十指相并,虔诚地等待着命运中的奇迹,哪怕是一线希望,也会破涕为笑。
这群人里也包括我,只不过我藏着人群里,没有人看得见我虔诚的样子。
我想上天肯定是听见了我的祈祷,听见了我日日夜夜的哭诉,肯定是这样的。在萧嘉懿离开郑州的第五天,郑州下起了大雨。沉闷已久的世界瞬间被雨水所浸透,整个世界变得黑压压的,我抓起书本就往外跑,杨姗姗在我身后叫:“江蕙,等等我啊,等等我。”
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往外跑,跑出教学楼大门的时候,凉飕飕的寒气逼近了我的身躯,有雨水溅落下来,洒在我的头上、肩膀上、身上。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然后一头钻进了这被雨水弥漫了的世界里。
我没命地往前跑,我的脑海乱糟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萧嘉懿的样子不间断地从我的脑海中蹦出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想伸出手来抓住他,但是等待我的只是渐行渐远的幻景。后来我筋疲力尽地跪在了地面上,眼泪混合着雨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杨姗姗就是这个时候追上了我,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有雨水落下来滴在我的脸上,她扶起我,“江蕙,你疯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