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来的暗恋时光(出书版)(17)
我没有回应他,低着头搅拌银耳汤,淡白色的汤汁在勺子的搅拌下形成了漩涡,我的视线也被这漩涡笼罩住了,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于是,我总觉得碗里的漩涡会越席卷越大,终有那么一天,会将我一并席卷进去,万劫不复。
“对了,江蕙,你都喜欢谁的歌?”
“刘若英吧。”我微微抬起头,但视线并未落在唐齐铭的身上,“我觉得她的歌唱得很有味道。”
“那有机会我们去听一场刘若英的演唱会。”
“还是算了吧,喜欢一个人就该把他放在心底,这样就能无时不想起。”
“嗨,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去听她的演唱会,和着音乐的节奏和她一起唱歌,为她鼓掌加油,为她呐喊,为她疯狂,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么你未必就是真的喜欢她了。喜欢和爱,原本就是一场疯狂的旅途,如果你不曾疯狂过,那么你肯定不知道爱究竟有多么深沉。”
我缓缓放下搅拌的勺子,一并将碗也放在了桌子上,电视机银屏里晃荡着色彩鲜明的舞台背景,在昏昏暗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眩晕,唐齐铭趁机抓住了我的手,我如触电般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抓的更紧了。他的手掌很大,清凉而富有力度,他不动声色地向我靠近,柔软的沙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在他滚烫的呼吸凑到我脸庞的时候,我伸出另一只手堵在了他的唇边,“我累了。”
唐齐铭笑笑,他拨开我的手,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晚安吧。”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丢下还未喝完的银耳汤就溜进了卧室,关上门之后我顺手将门反锁住了,我背靠着木门,眼睛空洞地注视着漆黑的房间,这样的世界很寂静,我依旧能听得见客厅里传出张靓颖的歌声,但是我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浑身瘫痪似地趴在了床上,柔软的被褥堵住了我的脸庞,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涨得我筋疲力尽,于是我翻过身来,背靠在床边,摸出了手机。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江采文的声音很疲惫。她这样的开场白让我觉得很生疏,一时无所适从,在我的记忆里,我永远都处于被动的地位,任由她数落、责骂甚至是抽我耳光子,现在,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唠家常那样在我耳边回荡。
“你怎么还没睡?!”
“人老了,总是会失眠。”
我的心忽然就抽动了一下,按理说我该高兴才是,亲眼看着年幼时折磨自己的女人一点点地衰老,亲眼目睹她的苦难和落魄,这本该是我所期盼的,而现在,我所期盼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我都看到了,都听到了,却可丝毫高兴不起来。
“你该出去走一走,白天的时候扭扭秧歌、跳跳舞什么的。”
“扭秧歌?扭秧歌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今年才四十三!”
江采文忿忿不平的语气传到我耳膜中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我和江采文的关系能和谐亲密,可事实上这样微妙的关系很短暂,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以至于后来我常想,这样的亲密到底有没有出现过?是的,我怀疑了自己,就像年幼时的那个下午,她在一场漫长的交谈之后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对我说:“小江惠,你在这里跟叔叔玩一会好吗,妈妈去趟洗手间。”可是后来我不仅等回了她,还等回了她扇在我脸庞的耳光,直至今日,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依旧拂之不去。
“萧嘉懿还经常陪你吃饭?”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这里。你猜到了,这个电话我打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了,他好几天没来了。”江采文的声音变了味道,冷冰冰的。
我“哦”了一声刚想跟她道声晚安挂掉电话的时候江采文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了,她说,“我前两天跟萧嘉懿的妈妈通了回电话,邀请她来郑州住几天,她高兴地说好,还说要给你带礼物,到时候人家回来了你可别有躲着不见人家,别让人家笑话我养的女儿没素质没教养,还有……还有,前几天我在小区门口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可漂亮的女孩子,人家说是你初中同学,还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咱家坐了一会儿,我留她在家吃饭,她谢绝了,我也没那个福气沾你的光,吃你同学给我买的礼品,所以你改天请人家吃顿饭,把买礼品的钱还给人家,这个月你就甭给我钱了,钱算我买礼品了。噢,对了,她叫陶什么婉怡来着。”
“我知道了。”我说,“那没什么事情就挂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挂吧。”
手机贴着我的脸,一点点地下坠,直到落在了床上,打在了我的腿上,我才如梦初醒过来,有那么一刻,我忽然觉得眼泪就要落了下来,但是我费劲了力气将它们活生生地吞在了肚子里。
我寻思着要不要给陶婉怡打个电话,改天约她出来吃顿饭顺便把钱还给她,可是当我翻开电话薄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实际上我从未想过要她的联系方式,不管是初中还是时隔四年她重新站在我面前,我都没有想过,我要她的联系方式做什么呢?联络感情吗?我们有感情可联络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起来,把她的电话存在电话薄里,每次看到她的名字的时候都要自我提醒说:“我比不上陶婉怡,我配不上萧嘉懿”吗?
真讽刺。
第11章 11.时光会教我们如何遗忘
钟表是很残忍的机器,它“咔咔咔”地把时间统统剪碎,容不得你说“Yes”或者“No”,除了全盘照收,我们别无选择。原因很简单,时间的统治者不是我们,甚至连我们自己,也在时间被“咔咔咔”地剪掉的同时一起被剪碎。
很快,就进入了六月份。我不得不强调,六月份的郑州就像个蒸笼,由于雨季尚且在南方流连忘返,所以,北方的城市在烈日的炙烤下变得滚烫、闷热。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守在屋子里,其中也包括我,我整日都守在奶茶店里,在临窗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那时候我眼神空洞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看着店面外的几棵梧桐大树,偶尔有微风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缓缓地飘落下来。
我都忘记了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应该想点什么。我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就像浆糊一样模糊不清起来,我记不得很多事情了,我也不愿意想以后的事情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时光被“咔咔咔”地剪碎,一同剪碎掉我的安静、我的悲伤。
陶婉怡来找过我一次,还是在奶茶店。我记不起来具体的时间了,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很久以前,我说过,我最近脑子里浑浑噩噩,就像浆糊一样模糊不清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她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是淑女坊的衣服,我认得那个牌子,这还得益于杨姗姗,一心想转变风格做淑女,衣着穿行上怎么可能会不光顾淑女坊?!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夕阳已经将天边的云霞染红了,整个城市就像镀上了一层金箔,闪闪发光。每天傍晚,奶茶店都不会有什么生意,这样也好,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坐在窗前发呆。陶婉怡就是这个时候坐在了我对面,我并没有察觉,因为我的视线一直注视着窗外的晚霞,因为我一直都在发呆。
陶婉怡叫了我三声我才恍若如梦地醒过来。其实我并不知道她究竟叫了我多少声,是她自己说叫了我三声,我只听见了最后一声。
“你怎么来了?”我干裂地说,想要挤出一丝笑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嘴唇干裂疼痛。
“怎么?不欢迎老同学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起身站起来要帮她倒水,她喊住了我,“江蕙,我不渴。”
我回过头对她报以微笑,“我渴。”我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调制冰加水,冰块撞击在玻璃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水珠滚动,陶婉怡对我竖起了大拇指,“Cool!”她说,“江蕙,我觉得你应该做一名调酒师,你肯定会做的相当成功。”
我喝了一口冰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冰凉的液体开始在我的身体里发挥作用,从皮肤到血液都变得凉爽起来。数秒之后我又喝了一口,狼吞虎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