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故(34)
男人进屋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初引,然后转向屈燃。他看着女儿腿上的伤,皱眉凝视。
“你是女孩父亲吗?”医生在一旁问道。
男人姓屈,单名一个闲字。刚听见邻居说姑娘在路上被车撞了,现在被送到医院,他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跑。到地方后,他看见女儿这满腿的伤,有些发怔。
屈闲听见医生询问后回神,点头承认,“医生,她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医生将屈燃的情况简单地向屈闲说了一下,最后建议做一个全面检查。屈闲思索片刻,当下便同意。他让医生开单准备,并再三询问确定女儿腿上的伤是否无碍。
屈燃被护士带去做检查,初引站在屈闲旁边看他满脸焦急样子,心想着待会要把今天的事情跟这位父亲说一下。
今天这事,因她,但也不完全因她。初引手机在包里震动不停,但她始终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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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燃检查结果出来,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但未伤及内脏器官,且伤口范围不大,伤口也不算严重。
相对来说右腿的情况要恶劣一些。小腿撕裂程度较高,又因反复撞击磨损导致伤口进一步恶化。大腿各处伤口小且密集,虽然不深,但没有及时护理,所以伤口溃烂发炎流脓,医生猜测是被尖锐金属物品所伤。
屈闲自从进了医院之后,皱起来的眉毛就没落下去过。现在他两根粗厚的眉毛都快到挤到一起,屋内一片死寂。
这事没完。
“你说吧,这事要怎么办?”屈闲一脸严肃地问初引。
初引看向屈闲,一头雾水,“什……什么?”
“我女儿伤成这个样子,你不负责?”屈闲挪到走廊中间的位置,重新站下,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落进初引的耳朵里。
初引理清头绪,明白自己被人当做肇事者以及加害者,现在被受害者一方前来要索赔。
“这位大哥,这事可能有误解,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以为什么样?我姑娘摔了不是因为你?我姑娘伤成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问题?你不是责任人好不样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是菩萨发善心还是专门过来看好戏的,啊?”
屈闲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甩出的三连问,一声比一声大。
屈闲说完又继续喊道:“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起先我以为你有点良心,没说什么。现在说要负责任,你倒是不承认了。我警告你,没门!”
医院里的人都听见屈闲叫喊,大家纷纷驻足往这边张望。
初引上前,走到屈闲面前想解释,却不料她眼前这位父亲根本听不进话,一心判定自己是要逃脱责任。
屈闲心里怒火越烧越旺,最后“啪”的一巴掌甩在初引左脸。
初引顿时感觉周围瞬间安静不少,只有耳朵一直在嗡嗡响,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尤其厉害,淡淡的血腥味漫上来,初引楞在那里,半天没动。
包里的手机又响了。可能因为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包里的铃声放大不少,初引回神掏出手机,又对屈闲说了句:“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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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晗本来计划出差10来天的样子,但因进程不错,客户也比较满意,交接完毕后便和助理返程。
原想给初引一个惊喜,结果路上半天没联系上人。他打电话问店里的人才知道出了事。
街道挨着不远,出点什么事都有人看见,也会有人听见,小巷里的热闹事根本藏不住。
陈晗继续联系初引,等好不容易接通了,那边却只回了一句:我在人民医院。
陈晗听电话那边起初安静,后来杂乱,一个男人的声音尤其明显,“怎么,想找人?来多少人也没门,今天这事,不能算!”
陈晗听着电话里吵吵嚷嚷,劝人松手指责打人的声音陆续传过来,他顾不上其他,临时放下助理,掉头就往医院赶。陈晗跑到服务台询问:“你好,请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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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屈燃躺在床上,护士上好药,包扎完又顺便嘱咐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屈闲坐在床尾盯着站在旁边的初引。
陈晗进来的时候,便是这么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初引脸上的伤明显,站在远处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陈晗直径走到初引面前,伸手打量。之后陈晗又将屈燃身上的伤,从上到下也过了一遍,只是他全程理都没理旁边一直吵嚷不停的屈闲。
屈闲见来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但那人看着冷峻,对于自己一堆索赔条款全程置之不理,不过自己姑娘身上的伤有目共睹,心说他还能狡辩不成。
“今天的医药费我出,额外在给你两千算作赔礼,但你说的索赔五万……”陈晗将初引拦在身后,依旧不看屈闲,只是盯着屈燃的腿说话,“不可能。”
屈闲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不管周围病床上的人,对着陈晗就开始破口大骂。医生护士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进来,担心又发生打骂纠纷。
“再吵请出去,医院里需要安静。”
陈晗依旧不看屈闲,只是将手机里,刚拍下开的监控视频举起来给他看,正是屈闲揪住初引打人的那一幕,同时说:“你女儿身上的伤,医院有判定,况且街道的小巷和路口都有视频,一查便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也是受害者家属,一会儿我会带她去做伤情鉴定,如果伤势严重,我会追究。”
初引站在陈晗后面看他,心里觉得纳闷。她脸上火辣的感觉现在又重新上来,初引用舌头轻舔嘴角,疼得更厉害了。
屈燃从陈晗进来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现在听说陈晗要追究责任,她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拉住旁边的屈闲,小声说:“爸,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跟这……这位姐姐没……没有关系……”
屈闲一听这个笨妮子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的盘算眼看着要落空,他急忙拦住话茬,伸手朝屈燃脑袋拍了一巴掌,“死丫头,你给我闭嘴,是不是又找……”刚说一半,他又将话头转了个弯,“你还真是会给老子找晦气。”
屈燃被拍地往旁边倒,初引急忙上前扶住。
女孩抽抽噎噎地拉住初引,请求不要追究责任。
陈晗看着两人脸上的伤如出一辙,只是女孩眼睛肿得厉害,他在心里猜测一二后,重新拉回初引,又接着从兜里掏出三千块钱放在屈燃手里,转身对屈闲说:“这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保留追究的权利。如果你在得寸进尺,我有证据,也有证人,并不怕什么。”
说完,陈晗就带着初引离开,走前又顺便将屈燃今天的医药费结了。
屈闲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瞪着屈燃甩下一句“真他妈晦气”,然后也走了,
闹剧散场,最后屈燃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第26章 七八
从医院里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初引坐在副驾上看窗外疾驰的路灯,一路无言。等红绿灯时,陈晗将她的脸转过来,仔细看她脸上的伤。
脸上还是疼,初引笑不出来,只能嘴角轻咧,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初引有些庆幸今天陈晗的出现,如果没有他,纵然自己是浑身是嘴,这事也没法扯清。到最后可能自己真就承认,吃了这哑巴亏。
类似的事情,初引原来是旁观者迷,现在身临其中,依旧是当局者迷。
开店这么长时间,易故里被装满了温情与善意,情感百味,每一样初引都体会过。她以为这些温情可以洗刷掉曾经那些不好的认知与经历,至少她见证过,也愿意相信在绝望的尘埃里,依旧会生出娇艳灿烂的花。
但今天这个事情,让她发现,当年那个死局,可能依旧无解。
可是,如果再重新来一次呢?或者说,情形重演,她还会不会那样选?
“我出差的时候,发现个好东西,我觉得咱们家正好适合,就给买下来了。”
初引的思绪被打乱,扭过头问陈晗:“是什么?”
陈晗保持神秘,只是说回家她就知道了。
初引看陈晗眼窝深陷,就知他这几日肯定没有休息好。但是……不是说过几日才回来吗?初引现在才反应过来,陈晗今天回来的时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