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尽头(27)
而后把视线投向南弥,面上似是刚才并没有听进去她的问话,可回答却分外的笃定:“不会。”
骆烬的一句不会,力量极厚。
就如他这个人,凶悍而不讲道理。
南弥没别的问题了。
骆烬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又开口:“我不会让女人来替我搭命。”
几个小时前,南弥问他:“你为什么来?”
骆烬没答。
现在,这便是答案了。
*
*
九点刚过。
不远处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骆烬率先起身,朝门口走去。
南弥是等车子彻底在门口停下后才知道人来了,于是也裹紧外套,穿上了高跟鞋,跟出去。
阿辉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替他们拉开后座的门:“骆总,我来迟了。”
骆烬还站在门口,视线扫过阿辉带着歉意的脸上。
南弥认出了阿辉,见骆烬没动,不解的看向他。
循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在驾驶位上看到一道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南弥还没得以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骆烬拉着她上了车。
上车后,关好车门,车子正常发动。
驾驶位上的人这才回头,带着纨绔的笑:“好久不见呀,骆总。”
南弥皱眉,还真的是林骁。
比起眼角余光都不给他的骆烬,林骁转头又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南弥招手:“好久不见,南小姐。”
南弥不比骆烬,他能淡定,能有所远见的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可丝毫不想在绑架闹出人命后再碰上警察,声音又冷又僵:“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林骁为她这无情的质问口吻深表委屈的撇了撇嘴:“昨晚你跟我吵完架之后就不知所踪,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呢?南小姐,这幅口气也太冷血了吧?”
南弥的眉头皱得更深。
骆烬显然更不耐烦,冷眼觑向林骁。
林骁非常有自知之明,一副通晓情理的模样,笑着对骆烬说:“我这就闭嘴,别急,呵呵。”
第20章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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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直往市中心开,所有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空气凝固成冰面。
南弥觉得这次不是骆烬真的要载在警察手上, 就是林骁空有一颗胆子大的心把自己作死在了骆烬手上。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狭窄的车厢,剑拔弩张的气息无声绷着。
出乎意料的, 车子没有往警局开,也没去迷夜, 反而是到了澜庭金座。
南弥诧异, 反观骆烬,一派淡然。
林骁当了一路的司机,准确的在骆烬别墅门前熄了火:“到了。”
南弥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阿辉, 回头正望以骆烬不解的视线时, 他已经下了车。
这是骆烬家,林骁在车边停了两步,等骆烬。
“啧。”林骁看了眼骆烬裸.露在外的手臂, 而后视线又落在后下车的南弥身上:“真狼狈。”
话音刚落, 林骁的手就被骆烬挟制住,反背在身后, 直逼石柱,脸重重压在柱面上变了形。
骆烬的另一只手还在用力,有一种就要活脱脱把他手臂拧断的架势。
“行, 我不说了。”林骁举起另一只手, 做投降状。
南弥皱眉,终于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但是说不上来, 到底是那里不同。
或是骆烬对林骁的手下留情,或者林骁一而再在骆烬面前似有若无的挑衅。
骆烬扔开林骁,后者趔趄了两步,揉了揉酸痛的右肩,望向南弥,还能笑得出来。
南弥觉得没那么简单,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径直进门。
骆烬刚进客厅就点了根烟,视线往她身上落一眼:“上去。”
南弥身后跟进来的是林骁,慢条斯理的,步子在玄关处停下。
似都在等她上楼。
等南弥上了楼,林骁这才在沙发上自顾坐下,视线盯着骆烬。
“你难道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林骁翘起二郎腿,依旧是那副无畏的地痞模样,声音却敛去了纨绔。
骆烬抬起眼睑,回应林骁的还是沉默。
林骁也不意外,眸中的亮逐渐深下去,化成散不开的浓雾。
抽完手上这根烟后,深吸了口气。
“七年了。”林骁的声音陡然提高,是那种从情绪里爆发出来才得以失了控的音量:“你一声不响把自己窝在这里七年。”
“你自己有没有数过?”
“你还打算留多久,又七年?十七年?”
“怎么?打算窝一辈子?”
他的问题,骆烬一个没答。
林骁的情绪没得到任何回应,声音沉下来:“你是有本事。”
“但也不是这么用的。”
骆烬终于开口,反问:“这么是怎么?”
林骁哑然,一时竟回答不上来了。
这么是怎么?
骆烬又直接替他答了:“因为这里是地处边界的芒市,是经济落后,发展机会渺茫,哪怕死在这里也会不被人记得的一个荒点?”
他顿了两秒,发问的嗓音明明很平稳,和平时说话无大异,但就是更咄咄逼人。
“所以,就不值得?”
林骁的气焰被从头浇到尾,愣愣的看着骆烬,而后无奈的点了点头:“是,你有理,你一直都有理。”
“当年你从日本回国后就销声匿迹,连个消息都不透露,现在好,堂堂骆总,在这一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想回去也是正常。”林骁明显是在冷讽。
但骆烬没理会,又点燃一根烟。
林骁有气,想发作,可一撒,骆烬总有办法打回来。
他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后来回国也听说你们家的事了。”林骁小心观察着骆烬的脸色,后者打火的手怔了一下,眼底的异样神色很快散去,换上一副漠然姿态等林骁什么时候说完。
十年前,骆烬和林骁同进到日本防卫大学就读,父辈从属军警家庭,都希望他们能够从那边严厉的环境中得到更好的训练。
第三年的时候,骆烬接到国内通知,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身亡,对方是大毒枭,当时连同牺牲的还有好几个同行队员。
如果只是父亲牺牲的话,骆烬还不会接到这么紧急的电话。
毒枭残暴,有仇必报,当时骆烬父亲搅黄了他们的生意,还害他们损失了几名手下,他们报复,在十天后潜进了骆家,骆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都没了,连一条狗都没放过。
当时电话是校方领导转接的,也已经提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尊重了骆烬的选择当天就飞回了国。
林骁是在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才知道骆烬已经回了国,原因没被告知。
那时在正逢国内北方的十二月寒冬,骆烬还穿着校方的训练服,见到家人墓碑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人被利刀从中间活活劈开而后扔进炼狱,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只剩下虚空的沉坠。
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厚的手掌传递了惋惜和心痛。
骆烬甩开他的手,睁着赤红的双眼质问他:“你们的信息保护就是这么做的?”
父亲的牺牲,他理解,也从小到大都付以崇高的尊重。
但是,殃连家人的受害,就是保护者的错。
致命的错,无法原谅的错。
“阿烬,我们...”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换不回任何人的生命。
“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
骆烬狰狞的笑出一声,愤怒爬满少年的脸,他整个人都在寒风中颤。
“你们,不配被信任。”
这是骆烬当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无人再找得到他的下落。
谁能想到,骆烬从北到南,在鲜有人问津的芒市待了七年。
“我这几年,都有在找你。”林骁又点燃一根烟,有几分语重心长:“你家当年的情况我后来才知道,呵,心里一直挺愧疚。”
兄弟做了这么多年,在那么大的事情发生后居然毫不知情,这个梗在林骁心里一直是个结。
言归正传。
林骁问骆烬:“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
骆烬不答,林骁就换了一种说法:“你把自己放在水深火热里,现在警方都觉得芒市最大的毒贩就是你骆烬?”
“以身犯险,是,收获很大,我查这近几年警方捕获的毒贩和货都创新高了。”林骁言语里分不清冷热:“但除了你自己,谁知道?”
这个问题,林骁依旧没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