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岁+番外(69)
爹娘整日愁眉苦脸,发愁我的亲事。
大抵我顽劣的声名远播,外加自幼双腿有疾,身上还有许多天生的疤痕,天一热,便遮挡不住。周围有头有脸的府邸,一听说是给卫国公家的小女儿卫晞来说媒,都胆战心惊,纷纷闭门不见。
而几年过去,朱慎那厮如今也算长成了人模狗样,外人面前一表人才,然而私下里,他对我的欺压却从没停过,栽赃陷害更是常有的事。
爹娘不听信我的告状,我气得跺脚,发誓一定要报仇。
于是就在前几日,我趁小胖墩酒醉睡着,把他绑在鹤背上,又放那只鹤飞走了。
飞到半空中时他恰好醒来,往身下一看,登时吓得胡乱挣扎。他本来便沉,那头鹤遭不住这样的折腾,失了平衡,直直地从空中掉下去,悲剧就此酿成。
朱家小公子摔断了脖子,还是被卫国公的小女儿害成这样的,此事闹得满城皆知。爹娘连连地向太师赔礼道歉,而我则被勒令禁足。
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姐姐出嫁的日子,我乖巧了许多,待在房中帮青桑细细地梳妆。
我为青桑戴上金枝雀冠,她的两颊飞晕,絮声问我,早上夫家有没有差人来府上递信。
我自是没体验过这般按捺不住的心情。妆台前,青桑穿着绣工精美的大红喜服,一双明眸忽闪,漾着温柔的笑。我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兴许以后便没有这么多能同她相处的日子了。
“听说那人家世很是显赫,生得也极为俊俏。”我道,“姐姐,那位公子,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么?”
青桑笑起来:“阿宴这是舍不得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重重地点头。
她弯唇轻笑,伸手握住我搭在她肩上的手:
“阿宴,爹娘定也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日下老人说,你也一定可以遇到一个你爱的人。”
我点点头,有些不明白:“什么是爱?”
她想了想,对我道:“便是你无时无刻不想见到那个人。”
我好奇地问:“我也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你,这也是爱么?”
她笑了笑:“是不一样的爱。等你见到那个人,自会明白的。”
侍女这时进来,将竹帘挂上,轻声道:“小姐,时辰快到了,先歇息会吧。”
青桑点点头,笑着转过头看我:“阿宴,你也先回房吧。”
青桑出嫁定在下午,距离吉时还有几个时辰。
回房的路上,我皱着眉陷入一阵沉思。
按照青桑的话,那小胖子朱慎,定然是我最最不爱之人了。我没有一刻想见到他。
那……我爱的人,又该是谁呢?
莫非是那位靖远侯?
书上说,当今身在秦地替圣上处理朝政的靖远侯英明果决,还生的一副好皮相,举手投足皆是英俊飒爽。
如此委实令我心生向往。
打从我出生起,冥冥之中便对秦地总抱有着莫名的向往。仿佛我确信,总有一日我会去到那里,而那里总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只是我双腿有疾,骑不了鹤,一直无法付诸行动。
我暗暗下定决心,虽然现下出不了远门,但迟早有一日,我也要外出游历一番,去往秦地见见这位靖远侯。
路遇正堂,我偷偷往里瞄了一眼,见爹娘正同什么客人交谈。
身旁的下人悄悄告诉我,这是朱太师府上请来的媒人,前来说媒的。
她又絮絮叨叨地同我讲了些近日之事。
原来,宝贝儿子摔成了残废,朱太师岂能善罢甘休?几日前,他便气势汹汹地来到府上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
卫国公心中有愧,干脆提出,要将我许配给朱慎。如此一举两得,还能解决他一直挂在心头的我的终身大事。
朱太师先前虽有不愿,但一想自己的儿子如今还瘫在床上,难保日后会落下什么病根。
此事卫国公先前也曾向他提起过,只是那时他没放在心上。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家的儿子皮相不甚占优,城中未婚配的,他也没个能看得上眼的。
况且,卫国公毕竟同沧澜城城主是世交,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么一想,朱太师心中敞亮多了,留下一封证帖,道日后会专程差媒人到府上提亲。
卫国公立刻笑逐颜开,满口答应。
我一听急了,爹和娘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我卖了?
况且还是卖给那令人痛恨的朱慎!
他们两个打定主意要解决我的婚事,甚至没想与我商议。大约也是知道此举定会遭到我的强烈反对。
下人还道,此事已定了个八九不离十,明日怕是聘礼都要送进府里了。
眼看着没有反抗的余地,我心下一恼,当即决定自谋生路。
下午,送亲的喜乐吹吹打打将青桑的轿子送出了府。
作为惩戒,我依旧被勒令禁足,不得出门。
此时爹娘都不在府上,大概是去姐姐的夫婿家吃喜酒了。
我恐怕他们真将我塞给那个小胖墩成亲,打包了许多好吃的糕点,趁乱逃出府上,决意离家出走。
翘家异乎寻常的顺利。再有几刻便是日落时分,听闻值此佳节,新任城主在城内设宴,邀请各方百姓前去赏月。想必城中百姓都已欣然受邀,热闹地前往赴宴,庆祝这难得一见的日落。
我悄悄绕开为数不多的守卫,溜到空荡荡无一人的街上。
夕阳已逐渐隐没在大地上。我向前迈了几步,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秦国的方向又在哪边?
幼时我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此刻那种感觉又泛上来。
我茫然地将视线转了一圈,努力地回忆书上写的内容。
过去我被朱慎害得在家里禁足,只能读书聊以藉慰。
这些书皆是一个神秘人送我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有一个不肯透露身份的人,常常送些好玩的话本子给我看。
他的长相有几分吓人,见了我,却总是乐呵呵的。
起初我不肯收他的书,他自称姓周,只道自己从秦地来。他家主人公事缠身,托某人的福,无法离开秦地,只得派遣他来看我。
他还道,日后会有个叫苏澜的人来见我,让我千万不要跟他走。
对此,我将信将疑。
不过,他送的那些话本子,我倒甚是喜爱。
也正是在这书里,作者夸夸其谈了一番那靖远侯英明的形象。说他风姿翩翩,家中奇珍异宝无数,连异兽貔貅都为他的英姿所折服。
书里还道,如今四国的皇帝,其实是个实打实的昏君。残暴无情,最大的爱好便是打人,见到他若是不跑,则非死即残。看得我大惊失色,没想到能统一四国的帝王竟是这种人。
想到这里,我于是下定决心,动身去秦地,前往一瞻那位靖远侯的容貌。
只可惜,还没等我走多远,腿便软了。
天色少见的暗沉。夕阳下沉,还剩最后一丝余晖。
四周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我整理好散落的点心,又将小包裹捆扎得更严实了些,感到双腿又恢复了些许气力,于是鼓起勇气,晃晃悠悠地再度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黑影向我走来。
我刚刚站起来,听到响动,心里一惊,再度失去了重心,摔了个底朝天。
他的脚步声不快不慢,更是恣意,好似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在我面前停下。
那人缓缓地弯下腰,朝我伸手,唇角微微勾起,一双黑眸深邃无澜。
突然被逮住,我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只被抓了现行的兔子。
“干……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朱慎在命格上本来是和我一对。
第56章 永昼2
三日前。
酒楼里,来了位陌生的客人。
苏澜一身青蓝衣衫,穿着低调华贵,却谁都知道不好招惹。
在外人看来,他气度不凡,周身气势冷冽逼人,只淡淡一眼,便无人敢造次。
他差人打听了几日,卫国公家里,有两位女儿。其中一位,正是三日后出嫁。
听闻卫国公家的两位女儿,大女儿名叫卫青桑,容貌出众,兰心蕙质,温文尔雅,令人眼羡。
只是百姓对这位小女儿,倒是知之者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