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岁+番外(43)
说罢,又以折扇随意朝我一指:
“顺便也给她看看,弄个哑巴在府里,丧气!”
梁都集市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吆喝声不绝于耳。
陈怀安带着我,隐姓埋名来到一处客流稀疏的小楼,咚咚几步利索上了二楼,一位老大夫正在看诊。
陈怀安二话不说,先将其他病人统统轰走,随后丝毫不觉有愧地往大夫面前悠闲一坐:“薛神医,请您给我开副治外伤的药!”
薛神医没好气地抬眼瞅他,冷笑一声:“稀客!靖远侯大驾光临,小舍蓬荜生辉。”
陈怀安则摸着下巴,笑得虚伪:“废话不多说,我这还有位病人等着呢。”说罢,指了指我。
薛神医望见了我,面色一沉,连连的摇头叹气:
“这姑娘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陈怀安不等我反应,只森然冷笑道:“我叫你给她治嗓子,不该看的别看!”
一炷香时间过去,薛神医细细地替我把了脉,又看了嗓子,提笔在药方上簌簌写字,又是半盏茶时间。陈怀安等得不耐烦,正准备兴师问罪,那边薛神医却开口了:
“姑娘的嗓子倒不是大问题,只是受了惊。近期好生休养,不要叫她担惊受恐,自然便会恢复。”
“只是这身体……姑且先按照这药方抓药吧。”他看着我,满脸的无奈,“老朽医术微薄,实在无力回天。”
陈怀安拿过药方,略一皱眉,便丢给了身旁的小厮:“就按这个给她抓药。”
出了医馆,我向四周张望着,初次见到北国的集市,热闹非凡,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陈怀安站在我身边,本来准备打道回府,见我东张西望,却又皱了眉:“你身上怎么一股腥味?”
我转过头,恼怒地瞪着他:方才被他扔进池中的账还没算呢!
他却无视了我的不满,捏了下鼻子,一脸嫌恶,不快地道:“给本侯去换套衣服再回府。”
接着,不由分说带着我往集市繁华之处走。
集市上新奇的小玩意儿很多。我睁大了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一个个放声叫卖的铺子,各色奇珍目不暇接,许多都是北国特产。
譬如这家卖北仪鹤的店铺。
听人说,北仪鹤是北国的珍禽,常被高门大户所豢养,意在彰显学识,宣扬家风,但凡北国的书香门第,家家户户都要养上一只。
此前我在侯府也曾见过一只,而靖远侯养它似乎是拿来……炖汤。
我的心头一紧,匆忙转移视线,又看向下一家,似乎是家老字号。门口排着一条长龙,听两个客人队末闲聊说,许记蛇肉铺子的这二位老板娘,一位叫小青,一位叫小白,美貌赛天仙。
我兴致勃勃地正准备走过去买上一些尝尝,却被一只手捏住衣领拽了回去。
陈怀安不大高兴地皱眉,不屑地轻嗤:“穷得叮当响,跑得倒是挺快!”
显然,在靖远侯为数不多不擅长的事情里,定然有一样是逛街市。
他叫两个侍从看住我,自己在前面领路,大步流星地进了家成衣铺子。
门口一个男人叫卖七件女人的衣裙,还振振有词道是什么天上仙女的衣裳。不一会儿店里出来个小二,将他轰走了,转眼看见我们,随即堆满笑容:“客官,里面请!”
北国民族多样,衣服制式各有特色,我兴高采烈地摸着各色布料,一时挑花了眼。只是一旁陪同的伙计却态度不佳,黑着一张脸,大约是看见了我衣服没能遮住的骸骨,眼神异样,站得离我远远的。
那边陈怀安翘着腿坐在边上的茶铺,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见我犹豫不决,干笑一声,随即招手唤来小二。
小二满面堆笑,一看陈怀安气度不凡,定是来头不小,殷勤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你这里的衣服,一样来一件,给我装上!”
“好嘞!”小二一听,容光焕发,“客官您等着!一炷香时间便好!”
我向他投去惊讶的目光,陈怀安没拿正眼瞧我,只往身边一瞥:“坐!”
这时周元走过来,低声请示道:“侯爷,我顺道替您准备些明日上朝的东西?”
陈怀安点头,让他去了。
我与陈怀安坐在茶铺,等着侍从回来,便能回府。
北国风光亮丽,日照极长。集市上可见各色族人,陈怀安一时兴起,随手指点几个,向我道来他们的来历。梁都的贵族多为元族,百姓中也以元族居多。剩下的还有善科举的凉虢族,人丁稀落的巫猎族……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不自觉地捧起茶盏喝茶,结果陈怀安忽然住了口,接着便一把将我的头按到窗下。
我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喷出来,溅了他一身,他却也顾不上,紧绷着一张脸,面色严肃。
于是我好奇地悄悄朝窗外看去,只见街上缓缓过来一顶轿子,行人纷纷避让。
那轿子雍容华贵,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坐得起。经过这里时,里面的人撩起帘子,深深地看了一眼。
我吃惊极了,那人面容俊美,看起来刚过四十,却满头白发,莫非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北绥帝?
轿子停下了,一个仆从俯身过去听他耳语几句,随即领了命,朝这家衣铺走来。
那人走到前台,声音不大不小:“老板,把你这儿的衣裳,一样包一件,送到绥帝府上。”
一日之内连来两位金主包场,店小二没当场昏过去,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轿子走远了,我又在椅子上坐正。
陈怀安若有所思,衣上暗红的玄鸟在日光下熠熠发亮。过会儿,他将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沉着脸问:“慕清都和你说什么了?”
我微微一愣,慢慢摇摇头。
他冷笑道:“你别看慕清那副柔弱的样子,便以为她是什么寻常弱女子。”
“慕家是北地有名的商贾,梁都的命脉,朝廷的心头大患。即便是她作皇后时,慕家与朝廷的算计也没停过。要我说,就算先死的不是慕清,也保不齐日后会不会是绥帝。”
听到他这样说,我不免又想起了慕清的话。
若她所言是真,绥帝的确应当是早已死了,如今只是个山居客。
而山居客被水一淋,便被戳破了身份,不存于世……
……
我慢慢地将视线移向陈怀安。
他留意到我诡异的眼神,正有些纳闷,接着便被突如其来一杯茶水浇了满头。
……希望破灭了!
陈怀安将脸一擦,愣了片刻,迟迟回过神来,登时大发雷霆,张口便要骂人:“兔崽……”
“侯爷!东西买齐了!咱们回府吧!”
远远地听见周元的声音,陈怀安转过头,阴郁着一张脸,不高兴地站起身,走了。
我这才敢从桌子底下悄悄爬出来。
薛神医大概是为了报那日的逐客之仇,很快便将陈怀安带我去看诊的事宣扬了出去。
大名鼎鼎不近女色的靖远侯带了个女人去看大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满梁都。
这消息自然也传进了那人的耳朵里——
殿里燃着安神的龙涎香。
榻边那人玄金的龙袍,袖带清风。一人跪伏在书案前,将所见所闻细细汇报。
苏澜站在书案前,面前摆着幅未完成的画卷,闻言只冷冷轻笑一声:“朕叫你盯紧了他,没叫你将这等不着边的事也报上来。”
殿内寂静一片。
“罢了。”他微微蹙着眉,手中的笔却未停,描摹着笔下的那个轮廓,面色不豫,“叫他明日滚来见朕。”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设定人骨的密度比水低,所以能漂上来!
第36章 庄周梦5
天没亮,梁都的官员们便纷纷动身,赶往皇宫。
时隔两年,这是一场久违的朝会。
陈怀安也进了宫,却被皇帝一直留到中午,还迟迟没回来。
我终于长舒一口气,而府里周元则是紧皱眉头,唯恐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从天不亮便开始打扫庭院,他道:皇上自进梁都起便找侯爷的茬,今日侯爷从朝上回来,定然要大发脾气。因此府里得打扫干净,才能叫他看了舒心。
只是午时过了一刻,依然没有陈怀安的人影。
周元站在府门前,见别家官员的车马早已从宫里回来了,却迟迟不见陈怀安的,急得甚至派了人去刑部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