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遥遥地面对面重新坐下,中间不时有人坐下或站起,仿佛完全的陌生人一般。
许漫苦哈哈地拿叉子戳着意面,背后的空调风呼呼直吹,让她整个人都如散发着花香的大块厕香球一般。
面前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是应峤发来的消息:你们办的社团挺好的。
许漫一愣,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她手指在亲亲的表情上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挪到了微笑表情上,点了发送。
几秒钟之后,对方也回了张一模一样的笑脸。
简直要甜哭了!
她克制着关掉和应峤的聊天窗,给路佳佳和方勤各发了一长串咆哮:怎么办!他好像也不讨厌我!我好想表白!!好想要男朋友!
路佳佳:克制。
方勤:控计里寄几!
许漫这才清醒了些,胡乱地把盘子里的面条消灭完,站起身去,又冲应峤发了条消息:“我在门外等你!”
应峤拿着手机,看着她有些笨拙地远远绕过自己这一桌,脸红红地指指门口,小跑着出去了。
笑意不自觉就溢了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微低下头,肩膀颤抖地同时,牵连着手上的刀叉都在白瓷盘子上磕碰了好几下。
叮叮当当,清脆如晨曦下迎风的铃铛。
他三两口将剩余的牛肉塞入口中,招手唤来服务生结账。
他才推开门,她就警觉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许漫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好几米远,才堪堪站住。
应峤:“……”
“没事,”他差点又没憋住笑,一边朝她走去,一边解释道,“室内封闭,室外应该没事。”
许漫犹豫地站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或许是刚才的“吹风”真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室外流动的空气冲散了那股香味,一直到两人距离不过半米,喷嚏再没找上他。
50厘米,personal distance.
恋人未满,朋友以上。
两人沿着小吃街并肩往学校走去,身侧来来往往,都是结伴而行的年轻学生。
挤在人群中,应峤有种重回学生时代的错觉。
熙熙攘攘间,不知谁的手先碰到了对方。
若即若离,将将要牵住,身后却蓦然响起一声轻快的喊声:“漫漫!”
许漫茫然地转过头,林持瀚一身白Polo衫配白西裤,好像刚从高尔夫球场下来一般,正挥着手朝他们这边走来。
“小翰哥,你怎么来了?”
“来参加游园会呀!”林持瀚兴致勃勃地,冲她扬了扬手机,“响应你许大社长的号召!”
我那是在朋友圈号召同校同学好吗?!
许漫无声地在心底呐喊。
林持瀚看向应峤,笑得恍似一块裹了糖霜的白巧克力:“应队也来了?咱们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应峤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林持瀚于是揽住许漫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带哥哥去看看你们学校社团。”
许漫挣扎着推开他胳膊,“别动手动脚的呀。”
“你刚不还喊我哥?”
“我那是客气!”
“咱俩客气什么?”
……
地方不大,两人一斗起嘴,应峤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后面。
午后天气不错,许漫领了三张游园卡,拍掉林持瀚又一次搭上肩头的胳膊,回头冲着应峤笑:“队长,咱们也集个徽章吧?”
那期盼的目光里似有小鹿在跳动,应峤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林持瀚不高兴了:“偏心,你这拍上级马屁也拍的太明目张胆了,我呢?”
这颗大灯泡,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存在感。
许漫无奈地将另一张卡片塞给他,“喏,我也帮你拿了。”
“这还差不多。”
集徽章活动本是为了增加学生们的参与感,各大社团几乎不设什么门槛。
但偶尔,也有一两个小社团,提点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譬如扫个二维码关注公众号……
篮球社的摊位就在篮球场边,运两下球就能盖章,要是技术足够,还能投篮赢个小礼物。
线内投篮送张小书签,线外三分球则送兔子布偶。
许漫技术一般,拍皮球似的拍了两下,勉强过关拿到了徽章。
林持瀚明显是会玩的:“你看上哪个,我给你投!”
许漫于是一指最右边的书签:“那张兔子吃胡萝卜的。”
林持瀚把手机和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接过篮球,炫技似的运球到篮筐下,跃起,投篮。
咚!
橙色的篮球撞了下篮框,利落地滚进篮筐当中。
人帅、姿势美、球技还不错!
围观的学生们大声喝彩,林持瀚笑嘻嘻地接过书签,转头递给许漫,“胡萝卜。”
“谢谢!”许漫笑得肆意,还猛拍了两下他肩膀。
身侧的应峤蹙了下眉,接过篮球,却没直接原地运球,反而往篮筐那走了两步。
他微弯下腰,单手把球往地上一抛,运着球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中线以北,三分线外。
篮球社的社员站了起来——这身高,这运球姿势,一看就有戏。
许漫也有些激动,手搭成喇叭形,喊:“加油,加油!”
应峤没回头,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有些重影的篮筐……他并不是没被人围观过投篮,这么关注场外人的反应,却还是第一次。
明明只听到声音,却仿佛看到了她笑着露出两颗虎牙的样子。
不应该和林持瀚一般见识,更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炫耀出风头……
道理他都懂,球却还是划着漂亮的弧线,飞向篮筐。
砰!
线外三分球,空心入网。
“哇!”
“帅哭了简直!”
第十八章 怵惕梦生魇(一)
林持瀚今天下午本来是要去开会的,无意中看到许漫的那条青春洋溢的纳新消息,鬼使神差的,就决定来浦大看看。
他离开校园的日子并不算太久,但即便在学生阶段,也是颓靡而混乱的。
别说参加什么社团活动,连上课攒学分都懒洋洋的。
能够按时毕业,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许漫不同,光看她朋友圈那些动态,就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林持瀚心痒痒的,到底还是来了。
偏偏来的又不够果断,不早不晚,恰恰比应峤晚了那么一步。
在爱情里来晚一步,基本上就提前出局了。
投完篮,应峤被围在篮球社社员问个不停,林持瀚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身旁的许漫身上。
女孩眼睛里溢满了骄傲,比自己灌篮成功还要开心。
“漫漫……”他徒劳的唤了一声,许漫压根没听到,挤啊挤的也挤进了人群里。
两人的手不知怎么拉在了一起,冲出包围的时候,应峤手里还攥着那只赢回来的硕大粉色兔子布偶。
风自从额上、脸颊、肩头吹过,金合欢树簌簌地摇动着叶子。
林持瀚在原地站了半天,才不得不接受自己被落单的现实。
他叹了口气,抬着两条沉重的腿往前走去。
就和后悔没能早点听爷爷的话接手公司事务一样,他又开始后悔打篮球的时候为什么三心二意没学精。
三分球,他确实是没投成功过的。
——吊儿郎当的活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明白那些营销号为什么总要说“因为遇见你,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不改变,哪儿会有未来呢?
改变了之后,哪怕失去爱情,至少还多了项生存技能。
***
许漫跑过拐角的时候,觉得连擦过耳畔的风,都带着凛冽的呼啸声。
被她手掌攥着的另一只手皮肤滚烫,也牢牢地回握住她的。
体育馆、行政中心、荷花池……身后的喧嚣远了,她慢下脚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
两人靠着艺术剧场的台阶坐下,呼吸声都有些粗重。
应峤抬起手,布偶被他甩得有点狼狈,长耳朵上的蝴蝶结都松开了。
他笨拙得绑了半天,也不得其法,最后干脆打了个攀岩常用的工程蝴蝶结上去。
缎带不比攀岩绳的材质,软趴趴的立不起来,这个千辛万苦打好的另类蝴蝶结,也显得有限疲软。
他有些尴尬地冲着许漫递过去,闷声道:“没留心给弄坏了,你别嫌弃。”
许漫早在篮球场就等着接受礼物了,刚看他折腾半天,还以为人家是给别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