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和其他几个救援队的人,却还是按着市里的防汛抗洪预警安排,分散到各处需要加固堤坝、疏通河道等的地方备战待命。
应峤水性好,仍旧带着欧阳等人去了大屿岛。
台风警报解除之后,他们又在岛上多待了一天,才正式撤离。
竹屿岛婀娜依旧,猫头礁也将迎来新一批的游客。
应峤站在船头,看着愈来愈远的海岛,神思恍惚,犹似梦中。
那个一闪即逝的黄色身影,在海水中沉浮着变作了藏青的颜色——就连那有些肥胖的五官,都褪尽水渍,变幻成了另一张他更熟悉的英气脸庞。
更年轻,也更张扬。
他会毫不犹豫地信任队友,会在关键时刻让出面罩给被救援人,会在救援结束之后大声地唱着乱七八糟的歌……
离岛越远,离浦州越近,海水的泥沙含量也逐渐增加,逐渐从湛蓝转变成污浊的黄色。
浪涛却依旧凶猛,拍击在船舷上,飞溅起半米多高的水花。
灵魂失去庙宇,雨水便滴落在了心上。
那些透明的,泛着白沫的水,热带的藤蔓一样疯长着向他涌来。
船靠岸之后,应峤破例没回射击馆,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赶回别墅。
家里还备着他的潜水装备,他却不愿意穿戴,仍旧只戴一个面罩,反复地潜至池底。
水底除了浅色的瓷砖,什么也没有。
他静静地躺着,想象着那些溺水之人弥留之际可能产生的情绪。
每当快到极限了,却又不由自主地上浮出水面换气。
那是身体对生的本能渴望,他无力阻止,也没理由去阻止。
生命可贵,即便终究要走到尽头,也不应该止步在一个没有波澜的游泳池里。
临近中午的时候,许漫终于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队长,我们爱心社的摊位就在南校门门口……你找得到吧?”
他愣愣的盯着这条充满烟火气的短信好几秒,才终于记起来——
今天,正是浦州大学举办纳新游园会的时候!
***
纳新游园会几乎霸占了整个南校区,树荫下、喷泉边、体育馆门口,到处都是。
小社团为纳新使出浑身解数,宣传单、小赠品怎么吸引人怎么来。大社团则审核严格,填完报名表还得面试。
爱心社因为是新社团,有幸被安排到了“扶贫”的黄金位置。
路佳佳作为副社长端坐太阳伞下,旁边坐着盘靓条顺的蟋蟀哥哥,帅哥美女的吸引力巨大,小小摊位前排满人,火热程度堪比隔壁乒乓球社。
至于许漫嘛——
她一大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应峤了,穿着印了大红色爱心的社服,昂着脖子,活脱脱一块望夫石。
路佳佳拿着小电动风扇,忧虑地看看她,又看看身侧目光火辣的蟋蟀哥哥。
以及,他身侧冲所有帅哥都笑得特别灿烂的小圆。
这社团里的人,分泌的巴多胺一个比一个浓烈。
真的能帮助到其他人吗?
不会变成一个大型联谊组织吗?!
回答她的,是对面戏剧社一浪高过一浪的背景乐: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
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
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一直到午餐盒饭送到,许漫也没等到人。
她有些失落地蹲在太阳伞下,一直到一大片阴影遮住了她面前火热的太阳,她也懒得抬头,没精打采地开口道:“报名是吧,报名先填表——”
“不好意思,来晚了。”应峤穿着件简单的灰色T恤,戴着顶棒球帽,视线正从长长的帽檐下探出来看她。
“队、队长!”许漫飞快地合上刚打开的盒饭,“你……你吃饭了吗?”
应峤这才发现确实已经近午了:“那我请你们吃饭吧。”
阿橙和小圆登时两眼放光,才要起身,被路佳佳轻轻按住:“我们吃过了,就剩漫漫了。”
许漫简直感激涕零,随即又感觉到路佳佳往她裤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她探手摸了下,隐约是个管状物……口红?
她微微侧头,路佳佳回了她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嗬!
这位才是真高手啊!!
头顶的金合欢树招摇着晃动着枝叶,耳畔是轻快的音乐。
许漫大大方方走在应峤身侧,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时不时重叠在一起。
“你腿上那个纹身呢?”
许漫诧异地“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走路都不大灵便了。
“假、假的,洗掉了!”
应峤“哦”了一声,扭头去看两旁的店铺。
“甜蜜多一点”、“钟情”、“衣恋一生”……许是他心里有鬼,在这些花花绿绿的招牌上,看到的也都是各种暧昧和悸动。
在那家名为深咖啡的西餐厅门口停下的时候,许漫的嘴抽搐着抖了一下:“这家啊?”
“嗯。”应峤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率先抬脚迈上台阶。
许漫跟在他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径直走到上次相亲的位置,如上次一样选了靠近走道的位置,点了上次喝过的黑咖啡。
甚至,连背景乐都一模一样!
她控制不住就杯弓蛇影了,前后左右观察了好几遍。
并没有找到方勤,也没看到应太太或者应泽。
倒是她对面的应峤,如上次一样,开始沉默的一口接一口的喝咖啡。
第十七章 少女爱心社(四)
许漫犹犹豫豫地坐下来,裤兜里的管状物凸显了出来。
她反应过来,起身:“我、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
应峤点头,这也算是他的相亲经验了——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约会是一定要去洗手间的。
许漫矜持着走了几步,一拐过墙角,立刻小跑着进了洗手间。
她趴在巨大的化妆镜前,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认真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流了一早上的汗,T恤显得皱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冲了把脸,擦干手整理了头发,这才把裤兜里的东西摸出来。
出乎她的意料,那是瓶小巧的香水。
拧开盖子,一股扑鼻香味袭来。
甜而不腻,清新涩嫩。
许漫拿着喷头冲着脸和胸口喷了几下,被浓香刺激得直响打喷嚏。
有心电感应一般,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路佳佳:香水不要直对着脸喷,手腕上喷点,再蹭点在耳朵后面就够了。
路佳佳:实在不会就对着空气喷,喷完站进水雾里去!
许漫:“……”
大姐你就不能早点告诉我呀!
许漫哀叹了口气,狠狠心又往空气里喷了好几下,然后飞快地站进水雾里熏了会,这才昂首阔步往外走去。
她在里面磨蹭了太久,服务生都已经上好菜了。
应峤正耐着性子在那切牛排,蓦然一股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刺激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许漫正俏生生地站在对面。
“阿——嚏——”
“阿——嚏——”
“怎么了?”许漫拿起纸巾递过来,举手投足间,香气挥发得更加浓郁。
应峤拿纸巾捂住鼻子,喷嚏更加频繁地一个接一个地打出。
“阿——嚏——阿——嚏——阿嚏!”
“没事吧?”
“好像阿——嚏!好像有点过敏阿——嚏!”应峤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连摆了好几下,撑着椅子站起来往门口通风处走去。
许漫在后面跟了两步,又尴尬地站住了。
两人分开一些距离后,他的喷嚏果然就好多了。
只是……这样一个站在餐厅内,一个都走到店门外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约会的氛围。
店员好奇地瞄瞄这个又瞄瞄那个,然后收银台前的小姐妹咬耳朵:“闹分手吗?”
小姐妹正襟危坐,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不知道,帮看着点,还没付钱呢。”
应峤在门口吹了阵风,自觉这么站着也不大好,又走了回来。
许漫赶紧往后退,一直退到餐厅的最里面才住脚。
“你……”应峤鼻子又痒痒的,还好勉强克制住了喷嚏。
“我叫店员把我的餐送过来,”许漫遥遥道,“咱们先、先吃饭!”
应峤往前走了一步,一阵微风吹来,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他无奈地点头,按铃喊来服务生,将许漫的意面送去了三个卡座之外的最里面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