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焚城雪(52)
碎屑落到桌上,有些沾到她嘴边,等她吃完,方世俨伸出手帮她抚掉嘴角的碎屑,他说:“小钰,你还想报仇吗?”
沈丹钰看向他,她嘴里的酥糖糕还没有咽下去,方世俨又说:“我觉得是时候了。”他的目光锐利但不咄咄逼人,她看在眼里,他的眼睛如同几年前,总能给她带来一丝温存,她点点头不由得“嗯”了一声,说:“想。”
她是趁着休息时间和方世俨见面的。她回到司令处上楼时碰见关秘书,关秘书替田帅办事正要回去,她从他口中知道他们已经开会将近一小时,关秘书下楼时还特意提醒她:“你最近做事你小心点儿,参谋长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刚才听他一直在发脾气。”
她有些诧异,但还是跟他道谢,谢谢他的提醒。她回到办公室,走廊上开了灯,她推开门,又向走廊里观察,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她的目光慢慢朝柜顶上看去,下意识的反手关上门把手。她站在那里,确认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她移了把凳子把他的公文包拿下来。她迅速的翻找,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她真的找到了那本密码本。她翻阅一遍,再次确认门外的情况,然后拿出钥匙打开匣子。她对着那一串数字,翻着密码本。只是她很是陌生,又因为紧张手轻微发抖,只译出了两个字,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音。
她迅速阖上,爬上去把密码本放归原处,凳子放回原来的位置,有人敲了敲门,问:“有人吗?”她暗自倏了一口长气,去开了门道:“什么事?”
那人见参谋长不在,就对她说:“楼下顾师长的二太太想见参谋长,说是来向他道谢的。”她道:“可参谋长在开会,要不你请她明天再过来?”
那人有些为难,不过只好这么去办。但是那人刚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迎面从楼梯上走上来一个女人,他立马说:“顾二太太——”
听他这么叫,她立刻看过去,那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仆人,拿了很多东西。那位二太太穿着一身旗袍,脸上无不露着端重,看见她,嘴角上扬。沈丹钰只好上去礼貌说:“您就是顾师长的太太?”
二太太在她面前站定,说:“是啊。陈参谋长呢?我想见见他。”
沈丹钰和旁边的卫守对视,二太太马上看见旁边的办公室,沈丹钰便叫那卫守下去,自己请二太太先进去坐,后边的仆人拿了很多见面礼来,那二太太坐在那里,让仆人把东西放下,沈丹钰说要替她们去端茶,二太太客气说:“不用倒茶,我只想和参谋长说几句话,道声谢就走。”
她已走到门旁,说道:“那怎么行?您是客人,茶还是要喝的,不然参谋长知道会骂我的。”
她找了这么个借口,出来后直接来到会议室外边,门里面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轻轻敲了敲门,陈晔平说了声“进来”。她开了门,里面烟丝袅袅,烟雾气重,围了一个会议桌的人,他们停止谈话,她立即说明原由道:“参谋长,顾师长的太太来了,就在办公室,说是要来拜访你。”
陈晔平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不平不淡地说:“没看见我在开会?我不想见她,你替我处理。”话说完,陈晔平继续回头开会,再不理睬,她只好照着去接待那位二太太。
她端了茶水进去。二太太身边的仆人连忙接过去,二太太道:“太客气了。”她笑脸迎合道:“这是规矩。二太太,这是南方来的新茶,您尝尝。”仆人递给二太太,茶太烫,二太太吹了几下才喝下去,点头道:“不错,味道清新还有甘味。对了,陈参谋长什么时候来?”
二太太看着她,她躲开她的盼望的眼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二太太,陈参谋长一直在开会,今天恐怕没有空……”二太太的目光低下去,似乎有些失落,她有些不忍心看到别人这样的眼神,然后说:“这样吧二太太,您带来的东西我先代收下,等见到参谋长我再和他说说,您改个日子再来?说不定能见找他。”
沈丹钰说罢,想着二太太肯定会失望的站起来然后告辞离去,但随即听到二太太说:“他什么时候开完会?”她摇头道:“这我不清楚。”那二太太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沉静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道:“这样吧,我再等等。”
她无可奈何,只能在那里陪着二太太。况且二太太像是决意不等到人的样子,一坐就坐了快一个时辰。她来的时候快五点多了,此时残阳映在墙壁上,再不过多久就要傍晚了。桌上的茶凉透了,二太太只喝了两杯茶就不再喝,坐在那里等着。沈丹钰就那样陪了她一个时辰,话也说尽了,二太太是有个性的人,就那般干坐着。她隐约感觉到这位顾二太太来访肯定有事相求,她忍不住说:“二太太,若您真找我们参谋长有事,他现在还没忙完,您就跟我说,一会儿我见到他帮你传达。而且,天都这么晚了——”那二太太不说话,望向那扇窗户,沈丹钰觉得她还是要等下去,就要新沏一杯茶来,就在这时,二太太终于站起来,仆人站到她后面,二太太走到门口回头说:“既然等不到陈参谋长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上去,送二太太到楼下,看她上了车,二太太进去时叮嘱她说:“烦请你跟参谋长说我来过了,帮我转告一下。”她站着应道:“一定。”看着那车驶出去,她才走进去。
她送别顾二太太上楼,外边的天色暗了,她陪着顾二太太坐了一个多钟头现在才发觉有些疲惫,她手握成拳头轻敲自己的脊背,就那样走进办公室。她没有注意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她无精打采说:“会议开完了?顾二太太刚走。”
陈晔平靠在椅子上,双腿搭在桌上,他原是闭着眼的现在睁开双眼,缓缓说:“我知道。”
她以为她陪人坐了一个多钟头已经很累了,没想到他更疲惫。原来她进来之前他差不多睡着了,被她一句话打扰了,看他说话的样子想是这会议开得不是很顺心,精神状态又不好,她识趣地不再多讲,正要关门离开,陈晔平叫住她说:“等等,帮我冲杯咖啡回来——算了,还是倒杯水吧。”
他说到最后已经近若无声,她照着去了,倒了杯水回来后,开门的时候看到他头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得很熟。她放慢步子悄悄走过去把水轻轻放在桌上,看了看他的脸,确认他真的太累睡了过去,轻微地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她把水放下,也不打算再叫他,悄悄后退去,退到门边,看见衣架上挂着他的外套,转头看了看陈晔平,然后取下衣服走过去。她把他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就这么一瞬间,她抬眼向柜子顶上望去,那一刻她动了一丝念头,可很快就打消了,陈晔平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走到他身旁,然后往自己身上盖了什么,他说:“你等等——”她身子一僵,起初还以为这是他的梦呓,后来反应他在对自己说话,她连忙道:“怎么了?”他连动都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是说:“七点叫醒我。”听得他这么说她默默松了口气,然后悄无声息关上门退到外面。
第29章
司令处的会议室里头一晚上都亮着灯,直到天明。陈晔平昨晚没有回去,起来后过了不久又回到会议室里去开会,当晚有许多人加夜也包括她。意外地看见不时有人在走廊穿梭,她只是个秘书,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打心底里感觉到这两天有些异样。
她熬到凌晨两点多钟,办公室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幽暗,由于没有叫到她,她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不知多时感觉到有人走进来,走了几下脚步声就哑然而止,良久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于是她又昏睡过去直到天亮时分。
天微亮的时候她看见天明的光线打到桌面上猛地醒了过来,掀开自己身上盖的衣服就起来走到外面去。讯听处的小李端着茶水从楼下上来,她看见了,忙上前去说:“怎么你来做这些事?我来吧。”小李把长盘交给她,只是说:“三点多钟的时候是要叫你来着,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也不去叫你。”她转过去往前走,道:“该死。你该叫我的。”小李不以为然啊n道:“端茶送水这点事,谁做不是做?”小李和她进了会议室,里面还有几个人,明显这里的气氛沉寂了很久,有的在抽烟,有的翘着二郎腿斜倚在那里,陈晔平也是翘着二郎腿身子往后靠,他抬手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她拿着茶壶往里添,随后去给其他人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