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焚城雪(15)
陈晔平抱着她一路跑回去。陈舒翌让用人打电话叫医生上山来,最后觉得时间太长,让司机下山去接一位医生回来。唐琪全程不言语,等到回到别墅,只见她唇上的血色几近惨白,她胸前洇了一大块血迹,只是手碰着伤口处,那支箭稳稳地插在她胸膛。到了床上她几乎快要闭上眼,盛凌恺在一旁说:“想想办法,不能让她闭眼……”
陈晔平就坐在床边一直呼唤她的名字,唐琪……唐琪,唐琪偏着头去看他,似是有话要说,过了一会儿她努力要举起手来,陈晔平把她的手拉过来说:“你要说什么?”他把脸凑近,唐琪松开他的手,把手伸向脖子,她脖子上有一条项链,她一下一下拉出来,手在颤抖,那竟是一块金怀表。
她将那块怀表拿着,陈晔平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从她手里拿过来,拿在自己手里。他看了她一眼,她盯着他,似是要他打开。他忙乱打开一看,那只怀表还在走,发出滴答滴答地响声,一时不知她何意。他往表盖上一看,睁大了眼睛。那是他们十一岁时的合照。
不他突然心里不是滋味,五味杂陈,唐琪只觉得自己精疲力竭,她很想睡觉,只是睡一觉,一觉醒来还能看见他……这么一个念头,她慢慢阖上眼睛,只听得陈晔平在耳边叫她,连续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回荡耳畔,她觉得心中温暖,嘴角上扬。
司机把医生接来赶紧请他上去。医生见到那一支箭插在人的胸口,走到门口时就顿了顿身子,他没想到是这种活,一失手就会闹出人命。陈舒翌站在医生身边道:“医生,你快点吧。”司机急急地请他上山来,只催促他快点,连副手都没带。他来了这里才发现是要动这么困难的手术,不及多想,他进了屋边说:“我需要一个帮手。”盛凌恺站出来道:“我来协助你,我懂点医。”
医生一边准备,一边对其他人说:“端一盆热水,进来其余的人不要待在屋子里,不开门谁都不要进来。”
屋子里只留下医生和盛凌恺,医生用剪刀剪开她的衣服,露出一小块伤处,他的眉头皱地紧紧的,当看到伤者的伤口并不深,这支箭射得不深,只是位置在心脏旁,稍有点差池也会有生命危险。医生深吸两口气,让盛凌恺稳住伤者不要让她动,盛凌恺听他的按住她的肩膀,医生用剪刀把箭咔嚓一剪,只剩下小半截。他看到病人并无所动,也没有多余的血渗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手术到最后,医生额上冒着细小的汗珠,盛凌恺递给他一块毛巾,医生把箭头取出来放到盘子里,终于如释重负。
当时陈明忠和应舒贺也在山上。几个马场的小厮正把那几只陈晔平打的野鹿抬进来,陈明忠带着应舒贺看他养的马,两个人绕了一圈,应舒贺见到那几只鹿便上前去看,忽然问:“这都是谁打的?”那小厮道:“都是二少爷。”
陈明忠不以为意,应舒贺却说:“明忠,你家二公子枪法不错,这几只鹿被打到的地方都在头骨或是眼睛上,一枪击毙。你请人教过他枪法?”
陈明忠只道他是一夸也不多想,道:“没有。”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人,见到老爷,他行动慌张语无伦次说:“老爷,不好了,你去看看……唐小姐中箭了……”
陈明忠和应舒贺听了都愣住了,四目相望之后陈明忠快步往外走一边问:“深山野林子里头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一支冷箭?”
那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在后头跑着说:“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已经让司机去接医生……”
陈明忠快步走到山上来到别墅,司机刚上山那时医生刚刚进去。陈舒翌和陈晔平站在门外,不料陈明忠这会儿在山上,陈舒翌叫了声“父亲”,陈晔平才抬起头来。
陈明忠走到他们面前,见那扇门紧闭,放低声音严厉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箭?”
陈舒翌摇头道:“事出突然,当时我和凌恺在前面走,回头看见唐琪中箭的时候什么也没顾上就跑过去,没有留意周围有什么异常。”
陈明忠面色一沉,去看陈晔平,说:“那时你和唐琪在一起,你什么都没察觉到?看到什么人没有?”
陈晔平心情低落,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他想了刚才发生的事,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只道:“当时我在想些事情……唐琪倒在我面前,我什么也没留意。”
陈明忠正要发怒,应舒贺拦住他说:“有事下去说,里面还在动手术需要安静。”
他们都下了楼去,应舒贺走到一旁叫了那个小厮,让他去方才出事的地方周边仔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
陈明忠在训陈晔平,埋怨他不小心让唐琪中了箭,陈晔平到了这时侯一句话也不辩驳,任凭父亲教训自己,只是他忽然脑中一闪,唐琪好像是挡在自己面前,她适才中箭的姿势好像在保护自己……这么一想,陈明忠见他愣愣的发呆,心里生气,气得什么话也不说了。
应舒贺回来后问他们:“唐小姐有没有和人结过仇?”
陈晔平道:“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接触到的人都是家人和同学,就算结仇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
应舒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能等搜山的小厮回来汇报有什么发现。陈明忠却焦头烂额,看楼上还没有任何动静,他便一个电话打到家里,原是管家接的电话,他也没再请夫人接,只是让管家传达。管家听了之后,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赶快去告诉夫人。
陈明忠当时一直在想如何给唐家一个交代。唐正龄若是知道自己女儿在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给一个交代,他也无颜面对唐家人?陈明忠急得在客厅里踱步,只期望唐琪能救回来,他不管如何都会给唐家一个说法。
楼上的门一开,盛凌恺端着铁盘里的半支残箭出来,医生方洗完手就见他们几个人上了楼,陈晔平进了屋子问医生人怎么样,陈明忠也在门口,医生对他们说:“箭伤得不深,箭头取了出来,小姐应该没事了,就等她醒来吧。”
一屋子里的人才放下心来,陈晔平走到床边去看唐琪,她闭着眼睡着了,一张脸比刚才还要惨白,鬓间冒着虚汗,他站在那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医生和陈明忠下楼去,却说盛凌恺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应舒贺拦住,他拿起那支箭头仔细看了一下,一无所获,那只是一支极普通的箭,平时有爱好捕猎者在山间涉猎都是很容易买到的。他放回去,点了几下头,盛凌恺就拿着处理掉了。
陈明忠对医生说:“手术还顺利吗?”
医生脱下外套,又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汗,他点头道:“唐小姐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过,等一会儿就会醒了。陈老爷,这一遭我可是来的很惊险。”他动完手术还有些后怕,又道:“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支箭是冲着她要害去的,再稍稍走偏,恐怕人会当场没命。”
陈明忠听了眉头紧闭,稍缓了一会儿吩咐管家招呼医生去客厅用茶。应舒贺一直在等那几个小厮,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进来,他就站在门口被他当场拦下,那小厮说:“我们找了附近,什么线索也没找着,现在派了几人去查今天有没有陌生人上山。”应舒贺听一无所获,于是便让他回去了。
陈明忠让陈舒翌下山去告诉夫人一声,别让她在家里着急,又说再去通知唐家人一声,最好让唐夫人回来,唐琪在他们这里出了事,本应该有他们的责任。陈舒翌照着去了,盛凌恺本来也要回去了,所以两个人一同下了山。
一直到了傍晚唐琪才清醒过来,陈晔平不知不觉在床边坐了这么久,忽然觉得手心微动,原来是她醒了,她一睁眼见到他,用细若游丝地声音叫了声“成南”,陈晔平忙凑近听她要说什么,嘴里道:“你现在不要多说话。”只是她叫了这么一声也不再开口,半晌,她又昏昏沉沉闭上眼。
陈明忠知道唐琪醒了一次又放心了一大半,陈晔平见唐琪已经没有事就悄悄离开屋子下楼。陈明忠见他下楼,从沙发上站起来,板着脸让他过来。陈晔平走到他面前,叫了声:“父亲。”陈明忠也无力去说他,毕竟事件的起因还没有弄清楚,他早就消气了,于是父子俩又回到了平日相处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