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25)
她至今还不明白,为什么娘把自己丢给奶奶跑来这个家里?为什么妹妹会叫别人做爹?为什么娘不把她也带来?或许带来了,自己也会像两个妹妹一样。
上次来时便想问,可家里一直有旁人在跟前,她没有胆量。
偶尔,在胡同里和伙伴们玩耍遇见娘,小脑袋里只顾着玩,根本记不起来此事。
距离上次来刘家,已经过去很久,也是打那之后,从小伙伴的戏言当中,从娘时不时回奶奶家看望自己的同时,长琴才总算明白,或许,娘真的离开她走了。
她如今6岁,已懂得有些话需要避开人,便趁刘刚出去后,泪汪汪的问娘:“娘为什么不回家?”
长琴娘知道,她迟早会等来长琴这句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无数个夜里,她躺在刘刚身边辗转难眠,甚至,早已准备了无数个借口,把她哄骗过去当做回复,可面对长琴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她做活的手骤然停下,乱糟糟的心里,理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娘不要我了是吗?”小长琴脸上带着灰,小声哭着问。
一听这话,长琴娘哭了,擦擦眼泪扔下手里的活,几步走到长琴面前,蹲下身来抬头看着她,温声说道:“娘没有不要长琴,长琴怎么这么说呢?长琴是娘的孩子,娘怎么会不要长琴呢?”
“可是他们都说,娘是不要我了……”
“谁说的?你跟娘说,谁跟你说的这话,娘就找他去,咱不信,昂,下次再有人这么说,你就过来告诉娘。”
“那娘为什么不回家?我们家里,长了很多荒草,我喜欢那个家,我想回那个家,可是娘不在那里了。”
那个家,长琴真的喜欢,因为,那是她自己的家。
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枣树,只不过相隔一年,枣树已经疯掉,不再结好吃的果子。
那个家里,还有爹在时的回忆,虽然长琴对爹的模样已经模糊,甚至于快不记得,但是,她依然记得,爹带她在院子里玩耍的画面。
那个家,还有她和娘,还有两个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是娘走了之后,她去了奶奶家,就再也没回到那个家里住过。
每逢和奶奶回去,打开门那一刻,一眼望见的,只是满院荒草和疯掉的枣树。
“娘不在那里也是你的娘,就算永远不回那个家,娘也不会不要长琴的。”时隔一年,长琴娘终于有机会,对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番埋藏许久的心里话。
她怕长琴一个人会想她,她更怕长琴长大了,不懂她的苦心,因此而恨她,这些,都是她身为人母不能左右的,只能埋怨命运对她如此狠心。
此时的长琴,对于满脸泪痕的娘,为何会哭还懵懵懂懂。
她只知道自己没了娘,没有爹,没有了妹妹,加上邻舍小伙伴们,时常会笑着朝她喊:“你娘不要你了。”
长琴:“那娘回家好不好?我想娘了,我想要回家,我们和妹妹回那个家好不好?我不想跟着奶奶了。”
“傻孩子,奶奶会对你很好的。”
“我知道,奶奶是对我好,可是我更想娘,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听见孩子这番话,长琴娘泣不成声了,她所能做的,除了偶尔带长琴过来坐坐,给她送些吃的穿的,还能怎么样?
这番话,长琴娘无法回应,她抓着长琴两条手臂,把头扑在她的小肚子上,哭的哽咽难鸣 ,不摇头也不点头。
这时,出去的刘刚回来了,回来时,还顺道从娘那里抱来了儿子,见两个女娃在院子里玩,长琴和她娘抱着在屋里痛哭,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可长琴太小了,她不过才6岁,许多事,如今告诉她,她不会懂。
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笑了笑,对长琴娘说道:“孩子饿了给他喂喂奶。”怀里的孩子,一听见娘的声音,躺在刘刚怀里,开始哇哇哭。
长琴娘一听刘刚回来了,立刻擦擦眼泪止了哭声,离开长琴站起来走向刘刚,靠近他时,都未敢去看他的眼神,接过孩子,往屋里走。
小儿子用上喝奶的力气扯着嗓门哭,长琴娘边走边哄,在不停抽泣的长琴身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虽说,同是北庄人,但长琴对于刘刚还是陌生的,因此,刘刚进来之后,长琴也止了哭声,站在那里,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即便是擦干了,她也不停地用袖子在眼睛上揉来揉去,缓解她对于刘刚的些许害怕。
“怎么还哭了?是不是和两个妹妹吵架了?没事儿,你是姐姐,晚上让你娘做点好吃的给你,先别急着回家找奶奶,吃了晚饭再走,你弟弟睡觉早,我送你回去。”毕竟是个孩子,刘刚走过来好言哄了哄。
长琴拉着哭腔:“我想回家找奶奶。”
刘刚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看把孩子哭的,行,那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好吧,别哭了。”
长琴揉眼的同时,偷摸着朝娘的方向看了看,正好,长琴娘的视线也看向她,知道刘刚去送,她肯定不情愿,便红着眼对刘刚说:“我去送吧,一会喂完奶你抱着孩子,我把她送回去。”
她这句话,使长琴明白,她的娘永远都不会回到,她向往的家中了。
“好。”刘刚痛快的答应。
长琴已有许久日子没来,长琴娘肯定想念孩子,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自己也有了儿子,将心比心,他明白长琴娘撇下长琴,心里有多痛苦。
就是小儿被娘抱去,去邻居那稍坐片刻,刘刚都会不住地想,从有了孩子之后,他常想起留在沈家的长琴。
而长琴娘,哪怕找个角落偷摸的掉眼泪,也没对他提过长琴这孩子,她不说,刘刚心里很清楚,可若真接受长琴,让她天天来家里,本来养活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挺紧巴,再加上长琴,必然是不行的。
一年下来,收成还好,若过旱过涝,庄稼不收,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多少,到了来年春天,只有爬坡拔野菜的份。
娘也是想到这点,才把家里囤的粮食藏了起来,想到这些,刘刚把那些话咽回去了,他宁肯做个心肠硬的人视若无睹,也不能因为一个长琴,去和爹娘闹矛盾。
长琴娘既然嫁过来,就已经和沈家断离关系,若因为沈家使家中不平,太不值得。
就让她去送吧,路上,娘俩还能说说话。
喂完孩子吃奶,长琴娘便把儿子给刘刚,自己交代了两个女娃不要乱跑,带着长琴出了家门。
一路上,长琴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掉,路上碰巧走过的村民,看见她们娘俩眼泪汪汪,也都简单一句话客气问候,走过之后,才时不时回头,望向她们母女的背影。
日落西头,长河西去,倦阳有归,河溪一去无期,再不复返。
这一路,长琴未在说话。
她打心里笃定,娘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果真如小伙伴们所说,是她不要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1973年发生了很多事,直到35章73年结束进入1974年。
除了本文,再推推新文《嘚瑟儿》,由于归归属于挖坑必填队员,所以这本文在《古宅》稿子存完之后再开写,大体先概括下剧情吧,如若喜欢可先收藏,鞠躬。
文案比较粗暴,来个大大咧咧概括:一群槽老爷们穿越时空回到七十年代,又想方设法回归
现代的故事,无cp!!!男人之间沙雕友情欢乐多。
☆、满月
到了家,奶奶不在。
沈现平去山上割了筐黄草,回来正好碰上刘英把文杰送来,小孩子在家玩的无聊,非要找爷爷,刘英把他放下就走了,爷孙俩一把把拿着黄草,正喂那头老黄牛。
文杰嘴甜,哄的沈现平这老头最喜他。不是带着他拉二胡,就是任他吹喇叭,没事就往这跑。
长琴直接进了屋,走到一袋玉米那,拿出几个玉米棒子摆正盖高楼,边仔细听着,院子里爷爷和娘的对话。
别看沈现平喝醉后,话多的和儿媳妇们像哥们,不喝酒的时候,见了也沉默寡言,说不上几句话。
简单问了问孩子,就算了事了。
长琴娘想要走,却又把眼神望向屋子里,犹豫了会,这才对沈现平说道:“我去跟长琴说一声。”
沈现平点点头,接着喂牛。
长琴娘走进屋里,一声不吭来到长琴身后,在她身旁蹲下来,板正她脏兮兮的小脸,又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见她眼中没了泪,才放心的问:“娘过阵子再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