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26)
长琴手里拿着玉米棒,问:“那娘回来吗?”
长琴娘踌躇片刻,绕了话,“两个妹妹很想你,总是嚷嚷着找姐姐……”
她的话没说完,长琴便接道:“我不去,那又不是我的家!”说完,不再听娘说什么,起身跑了,她知道,奶奶在五婶家,出了大门,直奔五婶家跑去。
长琴娘只好泪汪汪回了刘家。
沈绪文今年,在村里抬不起头,去队里做工也受人指指点点,几个兄弟再恶心他的作风,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前阵子,沈绪文跟沈绪言提过入大队的事儿,希望他能帮忙,在陈德富那里说说好话。
沈绪言刚上任,半个字没敢提,他怕提了恶心着人家书记,回头再把他撤了,给他扣个假公济私的罪名,那可怎么好?
再说了,大队里头,也有刘家人,这整个北庄百来户,属沈家和刘家人口最多,虽说跟人家没多大关系,可也没出五服,表面上客套,心里指不定骂的多难听。
那事,沈绪言撒了个慌,对沈绪文说,人家书记不太赞同这件事,事情还没过去一年,到现在人嘴里笑话说事,当官的品德不行,那可是万万不能上任的。
沈绪文当了真,就琢磨着,要不然就依二哥所说,开个小卖店得了,养家糊口就行,等孩子大点交给刘翠翠,自己再回学校教书。
他这人并非懒,而是这几年轻松惯了,下不得大力,学校虽说,就两间破房,可也是大队部设的,他教书也能赚分。
另沈现平得意的地方就在这里,旁人是出力赚分,他家老五是用知识赚分,不一个档次。
可开个小卖店,需要很多钱,家里就算把箱底翻出来,也开不起。
沈绪文把这件事,和刘翠翠商量了下,刘翠翠自然是愿意的,谁不愿坐在家里头轻轻松松赚钱?
但她也明白,家里的钱根本不够支撑开小卖店,从发现那件事之后,刘翠翠便和沈绪文撕破脸,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揽在自己包里。
沈绪文就算买根针,也得找她要钱。
不管他勾搭自己妹妹出于何目的,就算对自己毫无感情,她也不会和沈绪文离婚。一方面为了孩子,一方面出于折磨,他给她心里的伤,刘翠翠也要让他永生去尝。
“你不是兄弟多吗?你要真想开个小卖店,家里没钱,那就找你们几个兄弟商量,看看凑一凑吧,还有爹娘那,反正我们出不起,没有那么多钱。”这是刘翠翠扔给沈绪文的话。
钱够不够?沈绪文也不是不知,虽说财政大权掌握在刘翠翠那里,但沈旭文对家里的家底还是很清楚,毕竟,是自己赚来的。
话里虽带着怨气,让人听起来总觉得刻薄,但事实不假,想要开个小卖店,就得指望几个兄弟和爹娘帮忙。
这件事,沈绪文还没和兄弟们商量,打算等刘翠翠出了月子,再商议这件事。
刘翠翠对他干的那点破事,一直耿耿于怀,无数次质问:“你和我妹妹刘文静,到底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
“哼!没有联系最好,你若敢骗我,我让你这辈子吃不了兜着走!”
沈绪文话不假,打那之后,根本没见过刘文静,加上刘翠翠娘看的严,不给她单独出门的机会,去哪都在屁股后头跟着,就算刘文静还对他牵肠挂肚,也根本没有机会。
刘文静在北庄是嫁不出去了,朱大千能干,和她离了没多久,便又成了婚,不止如此,成亲的彩礼,多了刘文静一倍,明摆着就是恶心她刘文静,给刘家难堪。
娶的是二黑媳妇的小妹,二黑媳妇走哪都张扬此事,说朱家给的彩礼,是他们北庄最多的一户人家。
刘翠翠爹娘把苦往肚里咽,刘翠翠也是如此,可在生下小女娃后,刘翠翠就没怎么笑过。
这孩子刚出生时,她看了一眼,觉得像极了她自个儿的模样,可随着脸上越来越有肉,她突然发现,女娃的五官像极了她小姨。
她和自己妹妹已近一年没见面,包括她生了娃,也没让刘文静来沈家,如今看着襁褓里的女娃娃,她的心里极不舒坦,常因为一点小事而发疯,刁难长琴奶奶和沈绪文。
听到他们娘俩在院里商量满月席的事,不满安排,气冲冲从屋里跑出来,站在门口呛道:“那怎么行?就那几个菜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回去让我们家人怎么说?绪文闲着没事儿,去镇上跑跑,拿东西换点粮食,好歹凑把几道菜,两家人坐一起,就那两样菜多丢人。”
沈绪文一皱眉头,“就是个满月过来坐坐,不都是这样,弄上几样菜,又不是就我们!”
长琴奶奶见五儿有些冲,立即温声道:“今年涝害粮食少,就这样吧,要是把家里的粮食都用在满月席,那过后吃啥?连打春都没打呢,那点粮就省着吧。”
刘翠翠:“事是这么个事儿,可俺爹娘和亲戚也是很久才来走一趟,这不是借着娃,有时间过来走走,要不然,谁有那个心思到这儿来?自己惹那事还一屁股骚呢!”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这样,俺家里人来肯定带粮食,不可能空手,咱们呢体体面面准备六个菜,算是回礼,俺爹爱吃芋头,那么多人也得煮一锅,玉米,炒果子,分的粮不是还有两把豆角,也加上,这就四样菜了,还有两种,寻思寻思凑上就行,俺娘养俺可不容易了,人家自己家闺女嫁到这儿来生儿育女的,可不得好好招待他们?俺娘说,俺表姐嫁去邱石,人家就是准备的六样菜,可体面了,正好俺爹娘也不高兴,来都不愿意来。”
说到这,刘翠翠朝沈绪文翻了个白眼。
长琴奶奶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倒是沈绪文嘟囔了一句话,“谁的娘容易?”他这话,刘翠翠不是没听见,她听得一清二楚,可也懒得计较,话说出来了,知道他们娘俩就算再不愿意也无法拒绝,窝心的事儿多着呢,不急这一时。
她掉头进了屋,不再理会院里站着的长琴奶奶和沈绪文。
小升不在,女娃又在睡觉,她便坐在炕沿上,隔窗留意外面的娘俩。
她恨透了沈绪文,当初,几个表哥前来,趁着夜里熟睡,打掉他两颗门牙,那时的刘翠翠心里舒坦的很,若不是因为他还要养活孩子,她真想打断他两条腿。
每次与他说话,看见那两颗被打掉的门牙,她便觉得百爪挠心。
“娘……”
“别说了,先别着急应,你先确认一下,这次刘家来多少个人再说,我记得小升时,来了十二人坐了两桌,那年收成好敢串门,今年粮食不收,娘觉得不会来那么多人。”
刘翠翠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任她仔细听也未听清,院里的他们在说些什么。
碍于沈绪文和刘文静之事,这次和刘家确认满月席人数,交给了老二沈绪言,得来的结果,是十八人!
听到老二报出来的人数名单时,长琴奶奶和沈现平吓了一跳。
因为今年涝害,各家但凡有喜事的都已从简,除了结婚人免不了多,其他事有的就拿,没有的,就登门一句祝贺,表表心意。
胜男满月时,刘秀梅家虽然陆续来的人不少,但并未在此留下吃席,依照刘秀梅爹娘所说,能省则省,给各家留点粮,所以,满月那天,长琴奶奶炒了两个菜,就她爹娘来此吃了顿饭。
那时是九月,加上山坡里可以拔到吃的野菜,因此,并不缺粮。可这段时间不同,寒冬腊月,山坡上寸草不生,分的粮已经食用两个月,本就寥寥可数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长琴奶奶和沈现平二人细细盘算,十八人便是三桌,需要十八盘菜品,今年的粮食,总共加起来只有两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省,也还剩一筐多点,这十八盘菜品,会家粮全无!
入夜后,长琴奶奶去看望小河南岸的吴月,把此事告诉了她。
半靠在榻上的吴月,病恹恹的劝:“你不能答应她,这三桌菜,会要了你们三口一年的粮,过后吃啥喝啥?且不说粮的事,就是对长琴其他几个婶子,也不公平。”
“我知道,所以过来和老嫂子坐坐,你说这个家,可怎么办呢?”长琴奶奶为她揉捏着腿。
“都不容易,是个家就有事,这事啊你也别愁,反正,不能答应她,你要是答应了她,其他几个亲家可就得罪了,不能因为一个人,得罪一大家子人,是不是?她说,你就让她说就是了,满月席的事儿,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过后也得吃喝,总不能把全部家粮,都搭在满月席上,那岂不是过后,人命都要没了,就等着饿死了,不值得。还有长琴这孩子呢,过了年,也该上学了。”